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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旧事遗祸

    云陇上府的三人先前是如何巴不得敲锣打鼓走进苏家大门来的,现在便是如何恨不得从那地缝钻出府去,只能装作没听见窸窸窣窣的笑声,撂下几句场面话后灰溜溜地退走了。

    苏君路虽不把这些小鬼放在眼里,但常年被那么滋扰,君子再温润如玉也被磨得肝火小旺,此时略出一口恶气,心情不说大好,至少是十分舒畅。

    跟在三人身后装作要谢客,送行不过两步,三道人影还在长长的回廊里疾行时,他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围观的小辈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再晚走一会儿只怕又要听这位大伯训话,被拿来与那一剑制胜的少年天才作比较。

    状元爷接管苏府要操心大小事务,包括府里那些年轻后辈的出息,无法逐一悉心教导照顾周全,心急之下自然不免落入俗套,果然也是与多数长辈一般说辞,叹息道:“虞公子少年天才,我那些个侄子外甥要是能有你一两成出息,我也不至于早早封剑了。”

    虞渊见过那几个被人捧作剑道天才的苏家少年,剑术实在是不敢恭维,听了这话便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好在那些小辈早已不见人影,不然还得再来说道两句。

    那几人知道差距后自然没脸再放狠话,但旁人帮亲护短可没这个顾虑。

    苏君路没留意到少年的耿直,接着说道:“公子剑术了得,倒是令我有些技痒,直想重执我那把蒙尘已久的留舒了。”

    状元爷成名的时候,剑圣传人还在吃奶,可能没怎么听说过苏君路的大名,但对名剑留舒却是印象。

    能在剑痴的记忆里留下涟漪的剑又岂会是凡品,那它的主人自然也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虞渊脑子里就是这么个思路,当即两眼放光,苏君路在他眼中的形象顿时变得高大伟岸。

    他只关注在“重执留舒”这层意思上,便是热切道:“正好我这一叶还没吃饱,不如苏老爷把留舒取出来,再给他喂几招?”

    苏君路的话九分是客套,却没想到虞渊只抓住那剩下的一分唏嘘追忆当真,一时又是没听懂他说的“一夜没吃饱”与论剑喂招又有什么关系,有些错愕失神。

    苏异倒是听懂了,忙打岔道:“虞兄又唐突了不是,封了匣的剑哪有随便拿出来耍的道理,我在别处还藏了两把剑叫做勾回兑月,到时取来给你喂个饱便是了。”

    虞渊果真不再提长剑留舒,惊喜道:“勾回兑月!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取剑?”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苏异暗自苦笑,看来日后得找机会去神女宫麻烦一下两位仙子了。

    苏君路很快便会过意,对剑痴的脾性多了几分了解,不再与他聊有关于剑的话题,随即领着两人去别处说话,却没有进那正堂,而是在回廊里七拐八绕,到了自己的书房。

    吩咐下人去准备茶水糕点,请两人落座后,苏君路正式致谢道:“多谢二位公子出手相助,小惩了一番那滋事的宵小,我还真是…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舒畅过了。”

    他说罢便是发自肺腑地笑出了声,可见那些苍蝇是有多扰人,没有伤害,纯恶心人而已。

    虞渊不再摸剑,又变回了那个憨直少年,摸着头干笑应付。

    苏异被自己的亲大伯当做陌生人般对待,多少有些不自在,思绪飘忽,心道大伯一口一个公子的,还挺客气,若是知道了自己正是当年那个骑过他肩膀的乳臭小孩,不知会作何感想。

    “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 他清去杂念,说道:“虞兄也只是为了比剑,各取所需而已,倒是不知苏老爷为何会招惹来这些难缠的小鬼。”

    对着这两个“外人”,苏君路自然有所保留,只是简单解释道:“算是当年一桩旧案的遗祸吧,他们没做什么犯天条的事情,便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些人今天走了,过几天还会再来的,就算打了他们一顿也没有用,只当出口恶气而已…”

    苏异心思急转,马上便想到了当初离家的原因,心想“旧案”所指的该不会就是那一桩“通妖”的案子吧,久远的彼时风雨竟能遗祸至今,这些人总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只为恶心一番大伯,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打探,要表露身份也一时找不到契机,便先顺势问道:“那…苏老爷今后有什么打算,难道就让他们这么一直骚扰下去?”

    苏君路却是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聊这事,说道:“二位作客鄙宅,却要与那等小人打交道,已算是我照顾不周了,又岂能一直听我说那些烦心事…”

    苏异心想你大可不必有此顾虑,侄儿愿意听的,但表面上却只能平静地回一句“客气了”。

    苏君路却是突然话锋一转,改而打探起两人来,很随意地问道:“倒是二位公子,拜访鄙宅只怕不光是为了论剑吧?至于慕名而来,不提也罢…却不知二位到底所为何事?”

    他说话时有意盯着虞渊,见那憨直少年拙于言辞,神色不大自然,总是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同伴看去,心中不禁多了几分疑惑,却不知这另一位少年又是什么来历。

    “不知苏老爷为何有此一问?”苏异反问道。

    苏君路似乎腰骨不大好,撑着扶手缓缓起身,接着将那家仆端来的热茶与精致糕点分给两人,又取了一块粉皮的桃酥自顾吃了起来,没有什么架子。

    他一边踱着步子,嘴里还在咀嚼着,一边说道:“我虽有武状元之名,但剑道落下了十几年,江湖上早就没了名声,再无状元之实,也就只有留舒还值得外人惦记一番罢了…”

    他大口喝茶,咽下干巴巴的粉面酥皮,叹气自嘲道:“武状元三个字实际有几斤几两,我哪能不知道,不说十几年沉寂,就算是当年极负盛名时,也不值得剑道山的楚铁修士‘慕名前来’。”

    苏君路眼里的落寞很快便消失殆尽,笑着问道:“二位公子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