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的头是不是铁做的?让你三思而行,小心谨慎,你偏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吧?”厌顼如是问道。
苏异却没有理会他,吐出了嘴里味道怪异的河水,又不停地啐着唾沫,将口中的水草泥沙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头对着那河流破口大骂道:“去你奶奶的破河神,分不清是非好歹。现在到了陆地上,我还能怕你不成?有种你就上岸来打我,不来你就是龟孙!”
话音刚落,便见河里无端喷出了一道水箭,直直朝他射去。
苏异预料不到,仓皇后退了一步,险些中招。
水面又复归平静,那道水箭就像一个警告,劝他莫要再出言不逊。
“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吧。”厌顼的声音又响起。他躲藏在河水中的那道分魂随即也被排挤出来,回到了神识世界中。
“人家各不相帮,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你在人家的地盘上随意借势攻击别人的行为,就算不能把你淹死在河里,让你再受一次重伤是没问题的。”
“谁能想到这么一条小破河里竟也有尊河神…”苏异叹道,随即便悻悻离去。
“有志在守护一方水土之士,又怎么会在乎大河小河。”
“龙哥你说的对,是小弟我格局太小了。”苏异没好气道。此时他失了重创朝天阁的好机会,正是在气头之上。
等气稍微捋顺些了,苏异才又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就没说了?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无论是大河还是小河,大山还是小山,你都得小心这一方的神灵,不可随意亵渎。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他们对抗。就算你能以肉身渡河,你身上散发出来气息也会令神灵警觉。就更别提你还想借他河水之势来施法了。”
“这些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那时我忙着应付朝天阁那浑人,哪有功夫细想。”苏异辩解道。
“你这是胡搅蛮缠。”厌顼冷哼道。
一阵沉默过后,他才又说道:“不过你能将‘重水龙’施展出来,倒是令我意外。今后勤加修炼,便不愁搞不定朝天阁那帮人。”
“知道了…”苏异随口应道,心思早已不在此事上面。
…
另一边,河畔众人盯着那退去的洪水,一边搜寻苏异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段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赵睿问道。
他本是躲得远远的,战斗的余波伤害不到他,但也令他看不清战况。
“大概…是河神显灵了吧。”段风呐呐道。
“那苏异呢?”
“估计是被大水一块冲走了。”
“死了?”赵睿皱眉道。他下意识地便以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凶猛洪水之下,普通人又有多少机会能活下来。
“死?”段风笑着摇头道,“那洪水就是他招来的,怎么可能会死。应该是趁乱逃走了吧。”
“这…”赵睿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相信刚才那骇人的一幕是苏异制造出来的。他心里的谋划便是由此开始变动着,怕是要再准备得更多一些,才能将人给抓住。
“话说回来,方才少爷是当真打算放他离开?”段风问道。
“段大哥见过猫抓老鼠吗?”赵睿反问道,“你没看那猫都是先咬一口,再将老鼠放掉。再咬一口,再放掉,追着老鼠玩。如此反复,直到厌了,才将老鼠吃掉。”
段风轻笑道:“恐怕现在这只老鼠要反过来咬猫了,再不将它逮住,说不定迟早有一天猫要打不过老鼠。”
“是啊。”赵睿叹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所以在我初次了解了老鼠的实力之后,这计划又得变了,得再想的周全一些才行。”
“像少爷这样爱玩弄权谋之人,总喜欢搞一些奇怪的把戏。也罢,少爷想玩猫抓老鼠,那就玩吧,段某陪你便是。”
赵睿却是摇头道:“段大哥,你说错了,不是我爱玩猫抓老鼠。我只是一个叫猫去抓老鼠的人罢了,但有时猫毛不听话,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段风何曾听不出赵睿话里有话,直指出了两人之间本该有的关系。他非常不喜欢这个比喻,但终究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忍下了这口气,和气解释道:“方才是我对不住少爷了,我以为少爷是另有准备,便想办法先留下了那小子。原来是我会错了意,乱了少爷的谋划,实在是抱歉。看来咱们默契不够,还是得多交流才行啊。”
他这解释虽然十分牵强,但也放低了姿态。赵睿不是什么纨绔子弟,眼高于顶之人,见他先退让,便也不再计较,说道:“段大哥言重了,也确实是我们之间的沟通太少了些。”
“不过我再有什么计划,也得倚仗大哥你来执行吧?能不事先与你通气吗?我自己一人,何来能力可以抓住他。”
“少爷说的是。”段风点头道。
“那…段大哥看清楚他的实力了吗?”赵睿话锋一转,又问道。
他为人也算大气,解决了矛盾,便丝毫不再记仇,自然是关心起苏异的情况来。
苏异实力如何,可是关系到了他的布局谋划,决定了他得花多少工夫在决战前的准备上。
“只看出了他在仙修上的造诣,只可惜‘四门阵’没有及时布置出来…”段风叹气道,“如果瑾督护没有施展出那股疯疯癫癫的力量来,那以苏异展现出来的仙修实力,确实能够轻松收拾她。但若是瑾督护发起疯来,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要战胜发疯的瑾督护,秘密应该就在‘半妖之体’上。但看那小子,完全不像是刚经历过大战的样子。难道说,瑾督护并没有发疯?还是说,‘半妖之体’的力量已经大到可以轻松取胜了?”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性,段风内心便不禁兴奋起来。一个比疯癫的瑾督护还要厉害的体质,姚大人一定会很感兴趣。若能将苏异活捉回去交给炼格台,更是大功一件。“瑾督护…竟有那么厉害?”赵睿奇道。
“段大哥你与她同为朝天阁督护,不知实力比之如何?”
对于这冒昧的比较,段风并没有感到不快。他不服的,是玉瑾那借姚大人的关系上位的嫌疑。对瑾督护的“威名”,他却和其余朝天阁人一样,每有提及,便是心有余悸。
“难说啊…”段风认真思索着,说道,“若是单论修为实力,我自认要比她胜上许多。毕竟我虚长她的这些年岁,可不是在虚度光阴。修炼的时间比她长,与各式高手战斗的经验也要比她丰富得多,自然便要比她强了。”
“但为何我要说单论修为实力呢?因为别忘了瑾督护可是‘不死之身’啊…就算我能凭修为经验压她一筹,但她时常会突然使出来那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式。”
“不知是不是这种招式已经成了她的本能,也可能是她每每使完都觉得效果奇佳,自己又总是死不去吧,对于这种‘以死诱敌’的招式她是越发纯熟。如此一来,与她对战时反而分不清她所露出的破绽是不是诱饵。试想一下,和一个有无数条命的人战斗,这个人随时都准备着以命相拼,而你自己却只有一条命,你还敢贸然进攻吗?”
“这么说…瑾督护也确实有些恐怖…”
赵睿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玉瑾有多厉害他并不关心,他在意的只是能将玉瑾“杀死”的苏异究竟有多少实力。如果真如段风所说,“半妖之体”的力量极为恐怖,而朝天阁又没有像“四门锁仙阵”那样能对付妖类的办法,那这个“猫抓老鼠”的行动恐怕会变得无比艰难。
“听段大哥所说,瑾督护似乎对她自己拥有‘不死之身’这件事情尚不自知?”
段风摇头道:“先前我便跟你说过了,瑾督护的疯癫并非完全来自于‘阴忌之体’,而是与她的童年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受到刺激之时,她便会突然忘记一些事情,可能‘死亡’也算是其中一个因素吧。然而等恢复过来时,又会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难就难在,忘了什么,记起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外人完全不清楚。就算她有意欺瞒于我们,也是不得而知。所以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谁也搞不清楚。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是一时记起,下一次受了什么刺激,便又忘了。”
“如果当真如此,那继续留她在朝天阁中,恐怕还真是个祸害。”赵睿又是提起了这个老话题。他从玉瑾身上感受到的危机感丝毫不亚于苏异,不过一个算是友,一个是敌,便令他对于如何处置玉瑾一事不那么执着。只是提到了,便顺口说一句罢了。
段风却是眉头一皱,说道:“难道少爷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瑾督护之事,就算是阁内的大人也少有人敢议论的。少爷在我面前说说便算了,可千万别在其他地方提起。”
言尽于此,赵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何况,段风是一片好心,生怕他犯了忌讳受姚琮责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