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很蓝,云很白,风轻轻地吹着,很柔和,也很恬静。
事发生时,我正在临一幅字帖。
来到清朝之后,我便很注重传统文化的修养,看过的古文书册,怕是前世二十几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年来得多。练字习帖、抚琴品茶,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年的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让我完全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如今的自己,虽称不上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至少也是有些模样的。
邬思道得到了李卫传来的消息,呆愣了半响,心中被无限的怜惜和忧虑所填满,用了好些时间才收敛了绪,匆匆忙忙地走出屋子,到前院来寻我。走到门口,恰好遇到也是形色匆匆的梦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能看懂对方眼里的担忧,并没有其他的收获和办法。只好无奈地苦笑着,往屋内走去。
两人的联袂来访,让我觉得有些蹊跷,搁下手中的狼毫,开起了两人的玩笑:“今儿这是什么风,居然把你们一起给吹来了。这份默契,啧啧,还真是心有灵犀哦。”
两人确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都没有接我的话。
这一下,我看出了两人的异常,都不曾含笑,神严肃的,担忧地看着我。心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相互地对视了一眼,还是邬思道先开的口:“心尘,你也别太难过了,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他的叹息里包含着无限的怅然和遗憾,让我的心愈发得紧了,起从书案后行出:“你们有话就直说吧,这么吞吞吐吐的,倒更叫我心里别扭。”
“昨晚,皇上颁了一道旨意,已故的河道总督勒辅被加封为太子太保。”邬思道小心地组织着言语,又细心地留意着我的神,“勒辅的孙女被封为清月县主,赐婚给信郡王德昭,中秋完婚。”
“什么?”我惊呼了一声,子微微地晃了晃,如秋风秋雨中萧瑟的黄叶,颓败地翩跹。
梦雨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我。轻声劝道:“心尘,你别想太多了。人生在世,总有很多无可奈何。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轻轻推开她。视线恍惚而游离。似是在看窗外地云。又像是什么也没在看,只是那样茫然地穿过了园子。穿过了天空,穿到了一个无人知晓地地方。
“我知道。”我轻声地说道。那样无力地话语。像是渺渺海上翻卷地浪花。无论如何用力。都逃不开海的束缚;又像是烟波江上逐流的小舟儿,除了顺流而下,无路可行。
“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名分。那个位子。永远都只能是奢想。‘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样的真心,也就足够了。”梦雨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像他那样份的。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妻妾全无地男人。在这北京城里,已经是凤毛麟角地存在了。”
“我知道,只不过。当事真的发生地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我低低地笑了。“我这样,是不是很贪心。是不是过于苛刻了?”
“至深处,心也就越来越小,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眼睛也会跟着变得越来越小,小得容不下一粒沙子。”看着我一脸平静的样子,梦雨咬着唇,还是决定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这一天,不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我没有否认:“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罢了。”
“太子太保,的确很突然。”
邬思道的话,才让梦雨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跺脚道:“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东西?”
“这也是为了未来,不是吗?”扯出一个笑容,我淡淡地反问道。
那人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到愈发浓郁的苍凉和悲戚。仿佛她的天坍塌了,她的梦破碎了,她的生命撕裂了一般,痛到深处,已经没有了泪,没有了悲,留下的,只有刻骨的寂寥,和入髓的漠然。
“心尘,未来的事,又有谁能预料呢?”邬思道劝道,“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的。如今的苦,都是短暂的,终究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也是有心的。”
我顺从地点点头,依然保持着笑容:“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突然间听到,有些没适应过来。梦雨,这里的事,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你放心吧,我会留心的,有什么发现,也会过来跟你们商量的。”梦雨应着,仍是一脸的担忧,“你自己也当心些,别再多想了。”
“你们都放心吧,我没这么脆弱。”努力地在脸上留下柔和的弧度,如丝一般顺滑,如水一般自如。微笑着,心却在哭泣,泣血的流泪。
在这城市的另一头,也有一张如常含笑的脸,一颗失魂落魄的心。
信郡王府。
鄂扎神色复杂地看着水亭里负手而立的儿子,心中有满腹的话要说,到了嘴边,却是一句也无。自从接到那道圣旨之后,他就是那样笑着,满脸的笑意,眼底却是半分也没有,只有苍凉,只有漠然。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脑中兀自浮现出那道盈盈的剪影,缓缓地,和记忆深处那个炫美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忍不住一声长叹。没想到,自己与她的孩子,又会上那样的女子,得那样得深刻,那样得炽烈。甚至,眼里心底都没有其余的位置,给其他的人。
望着眼前漫天一色的水雾,德昭的心,也是那般的茫然苍凉。虽然早已预料到,今天的结局,但心里仍是忍不住哀伤,忍不住痛楚。
自从那一,偶尔间听闻悠悠的弹唱,见猎心喜的自己,推开了那道虚掩的门,也推开了自己久久紧锁的心门。喜欢听你唤我“远道”,悠然得像是从混沌的天地之初,便这般轻唤着;迷恋你那双灿如星子的眸带着一丝怔忡,浅笑吟吟地看着我,轻柔地仿佛我便是你眼底最美的梦,最深的至宝。
心尘,德昭今生已与你无缘。这道明黄的圣旨,破碎了心底微薄的希望,一切如水中之花,镜中之月,变得飘渺无根。
若我是远道呢?若我只是远道呢?德昭被心中突然出现的念头惊醒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如今的自己,可还做得成远道,做得成只属于她一人的远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