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沉,皎月如玉,碧波粼粼的江面上,荡漾着如水的轻灵月光,折射出清幽恬静的绝美光华。
澄澄的水面上,几只华船疾疾而行,雕栏玉砌,朱檐碧瓦,如富丽的宫宇,似堂皇的殿堂,留下迤逦的背影,和潋滟的涟漪。
某一处西厢的舱内,窗棂轻启,红烛隐隐。灵动的火苗如跳跃的精灵,踩着富有韵律的脚步,发出如湘竹轻爆般的和音,为安宁的小屋平添几分生气。
忽的,传来铮铮的乐声,如滚玉和珠的温润,似清泉抚石的闲适,让闻者像是置身竹林一般的清静惬意,淙淙的水声,沙沙的风吟,偶有燕子呢喃的低语,竹子轻盈的舞曲。
“好曲!好曲!”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笑赞道,“听你的曲子,总是这般舒心,悠悠天地间,寥寥清语音,让人不自觉地沉醉。”
收回弦上的手,我轻笑道:“不过将心中所想以琴音为媒表现出来罢了,信手奏来,却得到十三爷如此评价,还真有些惭愧呢。”
“你这么谦虚,若是旁人听去,说不定会认为我是为博美人一笑而言不由衷呢。”胤祥笑得开怀,眸中露出一丝顽色。
我不禁被他的言语逗笑了,转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十四,道:“这话儿,十四爷可要给心尘当一次见证人,莫要让人耍赖了不承认呢。”
胤祯歪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胤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没想到十三哥也会有赖皮的一天,哈哈!心尘,你放心,这个证人,我一定替你当!”
听着十四如此豪气万云的口吻,胤祥失笑地摇头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还真是……”
“配合得不错吧?”我狡黠地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位,今儿怎么得闲过来?”
“刚进来就听到你在抚琴,这一掺和,居然把来意给忘了!”胤祯重重地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两人的健忘,“听说你收了两人?”
“收?”我有些不悦地挑眉道,“这词儿怎么听着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金屋藏娇了一般?”
“你这嘴儿……”胤祯愣了愣,方才叹道,“咬文嚼字的,倒是箍得紧。”
胤祥好笑地看着自己弟弟唉声叹气地感慨样儿,摆摆手把话题引回正道上来:“心尘,那两人到底是谁,这么贸贸然地摆在身边,可靠么?”
心知他言语中未尽的善意和担忧,我的声音如天边轻浮的白云,柔和清淡:“说来你们一定也听说过他们母子俩呢。还记得我那次去逛庙会时遇到的小偷吗?”
“是他?”两人异口同声地惊道。
在他们惊讶不已的目光下,我轻轻点了点头,想起那对母子的际遇,有种莫名的伤感:“没想到他有一颗为母成盗的赤子之心哪。”
两人的眼球有些突出来的征兆,胤祯满脸不相信地大声问道:“然后你就把人留下了?”
见我点头,胤祯有种想要暴走的冲动,还是胤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头疼地揉着眉角看着我:“心尘,你的心也太软了吧?你可曾想过,贸然带两人上船,有多少不便,而且,你还根本就不认识人家,若是……”
“多谢两位爷的好意。”微微欠了欠身,澹澹地笑着,像是一潭清透而无波的湖,“人与人相处,重在交心。虽然我与他们相交的时日不多,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的善良质朴,所以,那些猜测是多余的。”
声音很淡,也很坚定。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都明白那浅淡言语中的执着,一年的相处,也深刻体会到那纤柔外表下的坚韧性子,只好长叹一声,就此作罢了。
不过,胤祥仍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若是碰到什么事,可别逞强,差人过来和我们说一声,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阿哥,这身份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见两人不再深究,心中也松了口气,又听闻如此建议,我的心变得软软的,连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融融的春意:“这么说来,是不是无论我惹了什么祸事,你们俩都会用阿哥的身份帮我摆平啦?”
胤祯闻言,直嚷嚷地叫了起来:“十三哥,你瞧瞧,她把你的好意曲解成什么样儿了?我怎么觉得,我们俩以后的日子不会安生太平了?”
我不自觉地轻轻撇了撇嘴:即使没有我,单凭夺嫡风云中的一龙身份,你的未来,又如何能风平浪静?
胤祥不知历史进程,自然也没有我这般的感想,一脸笑意地戏谑道:“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看这话,该改成‘最难让美人消受自己的恩’。尤其是我们眼前的心尘姑娘,呵呵,在我看来,我们兄弟俩的运气还是好的呢,居然能赶上这么个好机会。”
“十三哥说得有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胤祯就把手拍得噼啪响,“咱们可赶上了头一拨呢。”
“你们两个……”我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眼皮,无力叹道,“既无倾城之颜,又无绝代之姿,所凭借的,不过是一曲清音,和众人的扶持罢了,又如何能将人趋之若鹜呢?”
胤祯眼珠儿转了转,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跟你那天说得一样,性情最重要。你的性情,怕是千万人中也再难寻出一个相同了吧。”
闻言一滞,性情一样的有没有我不清楚,但有我这般离奇遭遇的,怕是真的绝无仅有了吧。
看到我沉吟不语的样子,胤祥忍不住笑着接过话来:“十四弟说得不错,真是不错,居然能让素来以巧言善辩著称的心尘,不知如何开口,十四的辩才,还真是进步神速,令人望尘莫及啊。”
“哈哈!”胤祥的另类赞扬,显然让胤祯很是受用,他笑得异常开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天和十三哥还有心尘在一起,想要不提高也难啊。”
“十四爷这话儿,是说十三爷和我,是朱呢,还是墨?”回过神来的我,语笑嫣然地望着十四的眼,曼声问道。
“自然是‘朱’了。”胤祯想也没想,自信满满地答道。
眼波微转,浮出一缕得逞的笑容,如同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寻找着对方不经意间的疏忽:“那十四爷的意思,便是昔日的你是‘黑’的喽?”我有意地咬重了“黑”字的音,让言语间的古怪含义越发得明显。
胤祯不曾料到我会在这地方较真儿,说出的歪理又是这般似是而非,有些棘手得难辨,当下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儿也没说出来。
一旁的胤祥见状,撑着头大笑着,末了还拍拍十四的肩,换成一副郑重其事地神情,道:“十四弟,看来你的‘朱’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说到这里,我终是忍不住,也笑倒在了桌上。看看一脸庄重的胤祥,再看看伏在桌上笑得喘气儿的我,胤祯想了想,也是大笑不止。
爽朗的笑声在这片月静如湖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可闻。隔壁屋的李卫有些好奇地望着墙,想象着墙那头的情景,柳小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得到阿哥们的青睐和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