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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一曲稻草歌

    不可名状的道尊长安酒第三百零三章:一曲稻草歌“昨夜乱云雪,且摧残,稻草皆枯……”

    张三哼着在十里八乡广为传唱的曲儿,在屋里头忙前忙后,一边机警地竖起耳朵,听着张清和与自家娘亲的对话。

    滚烫的沸水架在火上烧着,升腾出阵阵白气,使得这破漏的屋子添了些暖意。

    他烧完这壶沸水,又自碗橱里头拿出几盏陶碗,将热汤往里头灌,又赶忙打算去邻间整理被衾。

    然而张清听到这声曲儿,却是眉头皱了皱,不知想到些什么。但是他心底终究是死着的,就算是对于这事有些波澜,终究也难以表露——倒也不是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了,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除了尽可能活的久些,还有什么值得前进的理由。

    他以前还认为……自己至少能在求索的路上,还这方大界的人们一处光明,这是某些伟大者给予他的使命。

    然而他以为的前路现如今却好似是断的,他倚靠的大山现如今却好似形同虚无。

    虽有并肩者,却依然在摸索求全,身前身后都是迷雾,又哪来的舟子可以渡人呢?

    ……然而他到底还是个人,是人便有矛盾与斗争可言,虽说踌躇与自己断了的前途,但到底还是对万事万物有些忧心关切的本能。

    这也算是他软糯性子的一些表现了。

    他于是也不顾张氏的问责与窘迫,又把注意力放到张三儿所唱的这段曲子上来……

    “这曲子……”

    张清和也正坐着,扭头看向这正抱着被子离开的小童儿,这奶气白净的脸上很是有童趣,看着张清和叫住他,张三显得有些呆愣。

    “官人是觉得三儿唱的好听吗?那您可问对人咯,就连鹤叔,都觉得三儿唱的很是有章法,是个当名角的料呢!”

    张三见着一贯冷漠的张清和对他这曲子起了反应,显得很是开怀,小孩儿自然是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的,于是笑意便也展露在圆乎的脸蛋儿上。

    张清和看得有些恍惚——他想起数百年后,蓝田县城里头,那个被他一剑捅穿心肺的娃娃来。

    他自然是没有张三聪慧的,可气质却别无二致,眉目之间的笑也传神。有联系起彼时无能为力的悔意,心上又叹了口气,还是做下了决定。

    “你……再唱一遍,将这段给唱全……”

    张清和招了招手,将他招到自己跟前来。

    张三麻利地连将被服放入房中,便一脸兴奋,一路蹦哒着来到了张清和的面前。

    这小小童儿于是摆着身架子,肃正了面色,与那尚且幼小孱弱的身板形成了些微的反差,踱起步子来唱到——

    “乱云昨夜雪,且催残,稻草皆枯,放眼去,琼玉揉碎,扰得天地白。

    许是上宫客,自三天,纷纷来下,巡梭间,延了福寿,赠了资财……”

    果不其然……

    张清和听得皱起了眉头。

    “客这是为何?”

    卧病的张氏看着张清和这不寻常的举止,也显得有些迷惑——

    她原以为张清和会与她再就江左这事周旋一番,然而却仅仅只听着张三唱上了一段曲子,仿佛原本并不在意任何事的心绪便起了些微波澜。

    张清和棉麻的臃肿袖口间伸出素净的手,抬将起来,止住了张氏的问话,他也顾不得讲不讲礼数,凝眉问道——

    “这是谁教与你的?”

    “啊……这便是《稻草歌》呀,官人居然没有听闻过?”

    张三显得有些诧异,随后才似是想到了什么,细细解释道。

    “我却是忘了官人是从外头来的,不过这曲儿如今在十里八村已经传遍了,颇有些见识的汉子们,都能呼号上几嗓子。

    只不过在不在调上,却是两说了。”

    童儿又想了想,许是张清和易欲问这歌的来由,又或者是被这唱词所惊艳。

    毕竟鹤叔说,县城里头的权贵,也都喜好从这曲里看悲欢离合,纵然是神仙,果真也差不离。

    “我先前与官人提过的,有一名班,唤作如意,最是以唱这《稻草歌》出名。

    这班里自东家到角儿,皆是穷苦出生,到穷苦处义演散财,到富饶处架台募资,很是得民心。

    对了,官人来得倒是赶巧,若是官人想见一面,怕是没几日,他们就将到这张家村了。

    对了官人,老村正说我是个有天赋的,他到时候从中说和一番,让我自如意班里头拜个老师,便有资财去县城治我娘的病了!”

    张三两眼放光,眼神也澄澈,充斥着对未来的憧憬——

    不仅能干上自己所喜爱的事儿,还能解决家中的窘迫,这对他一个小小的童儿来说,加入如意班,便是最最能实现价值的时候。

    这样的光让张清和眼底的死寂有些动容,但是并不足以使得他心湖起多大的波澜。

    “这么说,村里头的人都听了这《稻草歌》?”

    “是,就连邻县的达官显贵,都为之称道呢!”

    张清和听得面色更沉,不过本就是无表情的,倒也变化并不显著,他便扭头向着不明就里的张氏道——

    “你就干看着他走?”

    张清和隐约觉着张氏的秘密与张三牵扯相当之大,自然,她把张三保护得很好,张三从未接触过有关于修行的一应事宜。

    “怎么……你等还是撑着那般可笑的颜面,竟是因为不愿见他操持贱业,登台唱戏,才赶忙找来?

    咳咳……他喜欢便好,若你想拦着,我虽已如残烛,但也未必不能……咳咳……”

    张氏已然将张清和臆想作江左的来客,语言里的刀兵不减。她揣度不到这人的来意,只得警惕地看着张清和。

    然而她却是放心的——这些人好颜面,也不愿意他人说自家薄情的闲话,处理事情一直围着那可笑的“周全”来行事,必然也不会做出伤害张三的举动。

    “官人,娘亲,你们这是……”

    张三看着对张清和有着敌意的张氏,又见着对此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张氏言语的张清和,有些无措。

    半晌之后……沉默许久的张清和没有理会张氏,径直对着张三出言了——

    “那戏台班子,治不好你娘这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