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尉没想到,固若金汤的褒中居然这么快就失守了!坚持了还不到三个时辰!虽说他看清了韩军足有三万多人,但秦军好歹也有七千人啊!韩军采取的战术最简单不过,百十名精锐扮作商队骤起发难,大军再来一个突袭。但就是这种司空见惯的战术,秦军却没有挡住。也许是褒中还没有收到成固告急的消息,也许是收到了但褒中的秦军不以为意。总之,秦军的反应太慢了,所以韩军轻易突进了褒中城。
所有的人很清楚,在顺利拿下北城门后,秦军就已经丧失了战役的主动权。如果换做以前,三万韩军也就堪堪可以压住七八千秦军,甚至韩军的主将若是软弱些,甚至会大败而回。这还是双方阵地战的结果!若是发生在城中的短兵相接,天下人不会对韩军抱半分希望。
这些年,韩王然厉兵秣马,取得了不少的胜绩。但无论是夺回三川郡还是抢到南阳郡,韩国更擅长的是借力打力或者耍些阴谋诡计!韩军军力是变强了一些,但应该强的有限。然而张尉万分没想到,韩军刚和秦军交战就完全占据了上风!
在个人武技上,韩军是差了些,但他们多了搏命的勇气。加上娴熟的配合,三五人一组的小阵生生抹平了和秦军的差距。一时之间,双方斗了个不分伯仲。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军的数量优势就发挥了出来。
秦军在意识到这支韩军在意志也好战力也罢,表现得完全不逊色于自己后。只能无奈地被韩军一点点消耗,别无他法。秦军的骄傲让他们明知道注定要失败,也不愿意屈辱的败退!秦法严酷。战败而亡和弃城而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双方在每条街每条巷子里展开争夺,几乎称得上寸土必争。褒中城的百姓在双方的呐喊厮杀声里战战兢兢地苦熬了三个时辰,生怕一方将战场挪到自己的家里。秦军若是胜了自然皆大欢喜,秦军若是败了,敌军说不定会纵军劫掠。这也是兵荒马乱之下所有普通家庭的担心。
好在傍晚将至的时候,战争落下了帷幕。韩军是胜利的一方,但却没有寻衅骚扰百姓。宵禁是免不了的。毕竟秩序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指望那些地痞流氓那么快接受新占领者的权威。
为了尽快地安抚收拢民心,在检查了仓库里的存粮后。韩腾令人挨家挨户地宣布次日韩军将分发粮食。粮食不多,每家每户不过分五斗而已,但也足够五口之家半个月的用度。加上韩腾将城中的豪族聚集在一起,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地警告一翻后。想必有五千大军镇守的褒中可以成为自己稳定的后方!
一番鏖战下来。韩军取得了全歼七千秦军的丰硕战果,但自身也损失了超过五千的兵力。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盖是然也!算上需要驻守的五千大军,韩腾能用来奇袭南郑的兵力勉强有两万人!如果换做之前,以区区两万大军强攻南郑,这无异于找死的行为!但现在,南郑的守军只有五千!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韩腾的万分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至于会不会有褒中的秦军偷偷跑到南郑提前报信的担心。韩腾早有计较。从褒中到南郑不到百里的路程,自己足足埋伏了不下八百羽林军。身为精锐中的精锐。若是不能解决逃跑的百十个残兵,他们也就愧对羽林军的这个称号了。
事实上,羽林军虽然下了马,依然是军中之军,钢中之钢!大部分羽林军现在归属于李牧指挥,但韩腾特意挑选出来的千余羽林军才是真正的翘楚。他们不负众望地完成了韩腾交付的任务。甚至为了避免有残余分子走山林小道,特意将其中的一支拦截人马部署在距离南郑不足十里的地方。做到这种程度,除非褒中的败兵长了翅膀,否则绝对飞不出羽林军的手掌心。
“将军!出城的秦军总共有一百二十三人,已经悉数被我们拿下。王英带着手下的一百人就在南郑附近巡视,以防漏网之鱼!”
听到这个消息,韩腾知道自己的计划成矣!只要南郑得不到自己大军的消息,他们就将继续自以为后方安稳。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传我的将令!命令王英在不惊扰秦军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搜集情报!包括秦军白日、晚上的兵力部署情况!守夜士卒的巡视时间!凡是对我军攻城有用的信息不要放过一个!明天晚上,我将带领大军与他汇合!”韩腾想了想,嘱咐道。
“喏!”身边的副将行了一礼,走出帐外传递命令去了。
韩腾却是借着这个空当眯住了眼睛,心里默默感叹道:“南郑紧邻成固,大军又刚派出去了了五分之四,怕是戒备要比褒中严格的多。褒中城郊有密林遮掩,但南郑西门附近十里皆是一览无余的农田,想要效仿攻打褒中的方法多半是行不通!自己该怎么尽快地拿下南郑,敲山震虎呢!这还真是个头疼的事情!”
次日,随着第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困人家顺利地领到粮食,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手头上的粮食多不是?!何况,韩军若是最后校对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去领粮食,这会让韩军怎么看自己?说不定一个怀揣敌意的罪名就会强加到自己身上!这可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
当白花花的粮食被和善的韩军分发到百姓手上的时候,即使那些恼怒韩军打破自己平静生活的人也闭上了嘴巴。秦国统治这么多年,可没有发过一次粮食。即使是遇到荒年,百姓们也只能用土地来自救——将土地卖给那些地主豪族。秦国甚至巴不得所有的百姓失去自己的土地。这样,为了获得土地,百姓们就不得不靠立军功来赢回土地!越多的百姓渴望军功。秦国的实力就越大!
“娘!他们为什么要分给我们粮食吃?”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奶声奶气地说道。
妇人一边紧紧怀揣着来之不易的白米,一边警惕地说道:“因为他们想收买我们!”
“那他们为什么要收买我们?”孩童不依不饶地问道。
“额……”妇人明显回答不上来了。对方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自己这一方是手无寸铁的平民。按照实力来说,韩军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和善地对待自己。听父辈们说,哪一次战事结束后,胜利者不是趾高气扬地坐地分赃?谁若是不服气,胜利者会用手里的刀剑告诉他们。到底谁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娘!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哦?”孩童没看出自己母亲的反常,有些稚嫩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妇人明显更加难以回答。自己的男人在战争里伤了一条腿。成了瘸子,反而因祸得福得保住了性命。城里驻守的七千大军只有少数是本地人,大多数其实都是来自关内。如果战死的人有自己的男人,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坏人。但现在他们明明没有侵害自己的家庭。相反还分给自己粮食。怎么看起来,都应当是一个好人。
“这个问题,娘也不知道。等你回去问你爹去吧!”妇人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哦!哦!问爹去!爹最厉害了,什么都知道!娘!你回去给桓儿做米饭吧!香喷喷的米饭桓儿最爱吃了,爹也爱吃!”孩童开心地说道。
“好!好!好!等娘回去就给你们做!够你们爷俩吃好一阵子的了!”妇人宠溺地说道。
“娘也要吃!我们三个一起吃!”孩童用一副大人般的语气要求道。
妇人眼睛明显红润了,管他们的好人坏人呢,他们给了自己大米吃,就是有恩于自己一家!想到这里。妇人顿时释然,说道:“好!一起吃!咱们全家一起吃!”
内史郡。洛水河畔,燕、赵、齐三国联军大营。
暴雨结束得比廉颇预料的早一些。不过,这对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雨过天晴之后,联军士卒们兴高采烈地将柴火摆在太阳底下照晒。一些心急的甚至迫不及待地开始支起炉灶,想要烧一些开水来喝。
毕竟,任谁在连续降雨的天气里啃上七天的干粮,都会受不了。干粮难以下咽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没有热水喝。全军为数不多的柴薪勉强可以给全军将士每日提供一小碗姜水御寒,说是一小碗,倒不如说的两三口。这远远不足以补充所需的水分,九万联军士兵只能将雨水澄清了硬着头皮喝下去,不少人闹起了肚子。
如今重见天日,联军不少士兵都是喜极而泣。虽然天晴意味着可能会继续鏖战,但联军士兵毫不在意。如果非要选一个死法,他们更愿意堂堂正正地战死在阳光下。
对面的秦军人影晃动,显然是在做着什么样的准备。难道秦军这么快就要迫不及待地攻过来吗?所有的联军士兵纳闷地想道。毕竟,天虽然晴了,但地面依旧湿滑。对进攻的一方来说,尤为不利,说不定冲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滑倒就被踩成肉泥。等短兵相接的时候,地面只会随着无数人的践踏而成为天然的泥沼,将人的双腿困住完全不成问题。大家都可以想象,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正在嘲笑对方剑术的粗鄙想要躲避再教训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长剑穿胸,他再不甘也只能死去。
秦军的异动在第一时间被报告给廉颇、田单、荣蚠三人。廉颇听后很是纳闷白起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如此疯狂地想要自己这一方陪葬吗?!虽然雨刚停,联军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效果大打折扣。但凭借着防守的优势,九万联军足以重创白起的大军。白起身为一个智将,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
“秦军退了!秦军退了!”突然有联军士兵激动地大吼道。
廉颇三人第一时间往对面望去,可不是嘛,原本自己以为白起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是要大举进攻。现在一看,分明是要撤退!他们的帐篷都开始拆卸了,显然是要拔营南下了。毕竟,进攻可不会拆营地的。
“恭喜廉将军!白起这次退军肯定是接到了秦王的旨意,用不了多久,国内的最新消息就会到达我们这里!想来肯定是秦国投降的喜讯!”荣蚠反应最快,当即恭维道。能让白起放弃优势兵力撤军的,除了秦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因此,秦国一定在准备割地请降!
田单也是喜上眉梢,白起大军这一退,大事成矣。损失了接近两万大军,也是到了齐国摘果子的时候。等回到临淄,一定和齐王好好合计合计,全力拿回高唐邑。“恭喜廉将军!大事成矣!”
廉颇谦虚地笑了笑,说道:“此次多赖燕国和齐国的鼎立支援!诸位的功绩,坡一定如实报告给我家王上!我赵国向来不会亏待朋友!想来等两位回去之后,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
“如此,承劳廉将军费心了!”田单、荣蚠回道。
田单已经贵为丞相,无官可加,更有富国的不世伟功!再立功的话,怕是齐王再也睡不好安稳觉。不过这次有两万齐军伤亡,勉强算是将功抵罪,对田单来说正好!荣蚠则是贵为一国之将,是军方的首脑人物,也是无官可加,能够控制伤亡在一半,换取几座城邑,也算是一件小功!荣蚠自然开心。
廉颇望着白起大军退兵的身影,心里面却是一阵唏嘘。这一次交锋自己又一次险胜了,不过胜的有些侥幸。如果不是魏国的横插一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白起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啊!
就在廉颇在犹豫要不要派人“送”白起一程的时候,一个尖叫地声音突然响起:“水!水!水!”
廉颇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一条白色的水线正朝着自己这边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