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铁马秋风烈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心无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心无力

    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侯镜的提醒让叶治想到了一个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

    川陕的军政大权都在胡世将的手里,他要是同意接纳安置灾民,那其他人反对都不好使。而且以叶治对胡世将性格的判断,他同意安置灾民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叶治兴冲冲地回到住所,让李彪备好马匹,就领着几人往河池赶去。

    绍兴九年六月,吴玠病逝,胡世将调任宝文阁学士、川陕宣抚副使,以四川制置使之职暂管四川宣抚司事。

    不久,胡世将正式被任命为四川宣抚使,在河池置司开设官署。所以,河池虽然是凤州治下一县,却是川陕的军政中心。

    河池位于凤州西南一百五十里,地处秦岭西麓,嘉陵江上游的徽成盆地。因河池地处祁山要道,附近有仙人关和白水关,自古就是烽火之地、兵家必争,其战略地位丝毫不亚于凤州,这也是胡世将选择在此置司的主要原因。

    “官人,看来今日是到不了河池了,要不咱们先到前面的村子里宿一夜?”

    叶治内心焦急,出了凤州就一路快马加鞭,但因出城时已是中午,所以金乌西沉时还在半道上。

    “嗯,也好。”叶治点了点头,说道:“夜路难行,就先歇息一晚。”

    在村民家吃过晚饭,已是月朗星稀,叶治罕见地找夏侯镜“谈话交心”。

    “玉芝和阿囡在家里住的可还习惯?”

    叶治一提到蓝玉芝和阿囡,夏侯镜的眼睛中闪现出了一丝亮光,他点点头,轻声答道:“挺好的。”

    这块千年寒冰的脸上居然微微泛起了红晕。

    原来叶治见蓝玉芝和阿囡可怜,就将她们一起带回了凤州。

    叶治等人在凤州租了个宅子,缺一个照顾饮食起居打理宅子的人,正好碰到蓝玉芝,这样就省却了找牙行雇人的麻烦,蓝玉芝母女也有了安身之所,不用跟着在兴赵原卖苦力讨生活。

    不过让叶治想不到的是,夏侯镜对阿囡这个小女孩特别的照顾呵护。

    蓝玉芝母女的出现就如同春日的暖阳照进了夏侯镜的冰冷心田,这个因为失去至亲而一直陷于极端痛苦死气沉沉的男人居然有了一丝生气和光彩。

    叶治满意地点点头,阿囡母女的遭遇引发了夏侯镜的深切同情,特别是阿囡,可能让夏侯镜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而生起了浓浓的舐犊之情。

    这是好事啊,嘿嘿,我一定要推一把,要不然天天跟着一个石头一样的人也太无趣了。

    夏侯镜的“异常”表现让叶治生起了撮合之心。

    “蓝玉芝母女你多关照关照。”

    “嗯。”夏侯镜低声应了应。

    “我看阿囡很喜欢你,蓝玉芝这个人也挺不错的,你啊,胆子大一点,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叶治悠悠地叹道:“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

    夏侯镜轻声地念着这四个字,眼中的光彩在昏暗的夜色中更加明亮起来。

    ……

    “停下!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河池东门守卫的士兵远远地就将叶治等人拦了下来。

    “吁……”

    叶治等人勒住马,河池是宣抚司重地,盘查守卫自然与别处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

    叶治将自己的名牌递了过去,“我是凤州签判叶治,有要事求见胡宣抚。”

    “来见胡相公?”兵士将叶治等人看了又看扫了又扫。

    “正是。”

    “唉,你们来迟了。”

    “怎么?”叶治有些紧张地问道:“胡宣抚不在河池?”

    兵士摆了摆手,面带悲伤地说道:“胡相公昨夜病发已经去世了。”

    “什么!”

    胡世将死了?

    叶治顿时愣在了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大人。”兵士将名牌还给了叶治,“胡相公是因痈疮发作去世的,现在衙门正在治丧。”

    “唉……”

    老天爷捉弄人啊,胡世将一死,川陕的政局肯定要重新洗牌,谁还会有心思来管他这摊子事。

    “宣抚司衙门怎么走,我想去祭拜胡宣抚。”

    到了门口不去祭拜一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胡世将也是叶治敬佩的人,单凭嘉陵江边垒起的女真京观,胡世将担得起自己诚心一拜。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了十字街口您往右拐,再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有劳。”叶治抱了抱拳,牵着马儿没精打采地进了城。

    街路两旁的有些门户已挂起了白灯笼,街面上冷清的很,偶有行人匆匆,也都是面带愁容。

    胡世将治蜀这几年政声颇著,对于他的故去,老百姓也是非常悲痛。

    叶治等人走了一里多路,终于看到了并不气派的宣抚司衙门,衙门大门上悬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门檐上扎着雪白的布幔,不断有头扎白巾的人进进出出。

    “你们是?”门口一个属吏模样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叶治,问道:“你们是来吊唁的?”

    叶治施了一礼道:“在下是新任凤州签判叶治,前来祭拜胡宣抚的。”

    属吏接过叶治的名牌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还礼道:“原来是叶大人,难怪有些面生,叶大人里面请。”

    属吏将名牌还给了叶治,然后将叶治等人领进了宣抚司衙门。

    灵堂就设在宣抚司衙门正堂,胡世将的棺木安放在正堂中央,棺木前面是一张香案,供着三牲五果、一炉香火、一盏长明灯和一对白烛。

    堂下有几个和尚在念经超度,还有几个主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郑宣谕,”属吏走到了一个主事人身边行了一礼,低声禀告道:“有几位从凤州来的同僚来祭拜胡宣抚。”

    主事人一听,暗叫奇怪,胡世将的死讯都还没出河池呢,这外地祭拜的人怎么就来了?

    他转过身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啊,子威,是你!”

    “啊!郑大人,是你!”

    看见眼前的人居然郑刚中,叶治愣了一下,没想到在河池还能遇到老同事,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太小了。

    郑刚中字亨仲,婺州人,绍兴二年四十五岁时才进士及第,以探花出身授温州军事判官。在温时政绩显着,为当时被贬温州的秦桧所赏识。

    绍兴六年,经重新拜相的秦桧荐举,任刺令所删定官。七年,授太常博士。八年,迁殿中侍御史,刚好这一年叶治因在高邮军连续三年考绩皆优被提拔为殿中侍御史,所以他和郑刚中算是正儿八经的同事。

    九年,郑刚中在仕途上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为枢密行府参谋出谕京陕,归除权礼部侍郎,寻兼详定一司又兼权刑部侍郎,跻身副部级。而叶治则因为得罪了秦桧被贬为顺昌通判,恰逢其会打了一战。

    十年,除试礼部侍郎。十一年,擢枢密都承旨,为川陕宣谕使充陕西路分画地界官,来与金人划分地界。

    郑刚中虽然是秦桧举荐入朝,却不是秦桧党羽。

    他任殿中侍御史时也曾力陈和议之弊,枢密院编修胡铨因请斩王伦、秦桧,祸在旦夕,郑刚中极力营救,由是为秦桧所不喜,但却更令高宗欣赏其胆识,因此官运亨通。

    虽然郑刚中和叶治不是同个碗里吃饭,平时也没多少私交,但叶治对这个人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郑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子威,我是受陛下之命来此与金人画分地界,你什么时候也跑到这边来了?”

    “我也是刚到凤州不久。”叶治苦笑道:“不瞒你,我是因为岳太尉的事被贬到这里来的。”

    郑刚中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叶治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叶治,他清楚岳飞十有八九是含冤的,不过也只能在心里表示同情。

    “子威,那你来池州作甚?”

    “唉,我这次来池州是向胡宣抚求援来的,可谁想胡宣抚却骤然离世,唉。”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叶治点点头,将自己来河池的事由跟郑刚中说了一遍。

    胡世将一死,在河池官最大的就是郑刚中这个宣谕使了,只要他点头,这个事情还能办,就不知道郑刚中给不给力,敢不敢担这个责。

    郑刚中仔细地将事情来龙去脉听完,见叶治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哪会不知道叶治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对叶治说道:“子威,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是有心无力啊。”

    听郑刚中这么一说,叶治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就给熄灭了。

    “子威,我是很想帮你,但我名为宣谕使实则只是分画地界,川陕宣抚司的事非我职权,我是无能为力。”

    郑刚中耐着性子解释道:“胡宣抚病笃时,曾命官属将军马、钱粮、铠仗、文书等整理妥当,要将宣抚司的事宜交给我。但公权不能私受,我是以近臣出使,只为划分地界而来,怎么能越殂代疱越权行事,事情苟利国家,亦当请命于朝廷而后行,还望子威能够谅解。”

    叶治听了郑刚中的解释,由衷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郑刚中的苦衷,也能理解他的立场,而且这个立场其实并没有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越职行事历来是官场大忌。

    “郑大人,我明白,此事我再另想办法。”

    “唉。”郑刚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朝堂上的事情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明明是饮鸩止渴的事情却有这么多人甘之如饴,到头来都是苦了百姓。”

    叶治和郑刚中继续说了几句话,然后到灵堂祭拜过胡世将后就辞别郑刚中赶回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