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想不到金兀术大军来得这么快,望着颖水对岸连绵不断的营垒,八字军的将领眼睛都有点直了,看来金兀术这次是倾巢出动。
“大帅,你看!”
许夜叉眼尖,指着北门外叫了起来,只见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小点。
“嗯,定然是曹成和李政回来了。”刘锜微微一笑,吩咐道:“准备好吊篮。”
果然,来的人正是被金兀术抓住的曹成和李政。
“大帅。”眼前的曹成和李政全然没有了对着金兀术时的怯懦和憨傻,而是透着一股子精明。
“你们回来啦,我说的没错吧。”
“嗯,大帅真是料事如神。”
“把我教你们的都跟金兀术说了吧。”
“嗯,说了,我和李政装作怕死,金兀术问什么,我们就按您教的一字不错跟他说了。”
“好,你们立了大功。”
刘锜大喜,原来曹成和李政是刘锜亲兵,故意派去当探子,又故意坠马让金人捉住,其实全都是托,就是骗金兀术入彀。
“大帅,金兀术还让我们带回来一封信。”说着曹成从身上摸出一卷文书递给了刘锜。
刘锜挤过书信,轻蔑地一笑,看也不看就扔在火里烧了。
“金兀术已经入彀,下一步谁敢替我去金兵大营下战书?”
“大帅,我去吧。”亲兵统领耿训主动请命。
“好,你去吧。”刘锜点点头,关照道:“小心些。”
金兀术让曹成带劝降书回去,满以为自己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刘锜一定会认怂,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刘锜的战书!
金兀术怒极反笑,喝道:“刘锜凭什么敢和我约战,就凭斗大的顺昌城。”
一提到顺昌城,金兀术心里就发笑,老子取汴京都如探囊取物,何况你这个用车轱辘架上去的破城墙。
“回去告诉刘锜,让他看着我是怎么破城的,这么一个弹丸小城,我一只脚就能把他踢翻!”
耿训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家太尉非但请与太子约战,而且说太子肯定不敢渡河,所以我家太尉准备献上浮桥五座,请太子渡河后好好厮杀一场。”
“好!”金兀术阴狠狠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太尉,只要他敢造桥,我就敢渡河,明日我们城下一较高下。”
“一言为定!”
南山约架成功!
耿训一走,金兀术当即下令,全军备战。
他狂妄地叫嚣着,大军明日一早到顺昌府中吃早饭,而且许诺,城破之后女子玉帛悉听诸将掳掠,男子一律杀死。
……
“大帅,陛下有何旨意?”
岳飞从御札上收回了目光,将赵构的亲笔信递给了黄纵,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黄纵接过御札,念了起来:“览卿来奏,欲赴行在奏事,深所嘉叹。况以戎事之重,极欲与卿相见。但虏酋在近,事机可乘,已委卿发骑兵至陈、许、光、蔡,出奇制变,因以应援刘锜,及遣舟师至江州屯泊。候卿出军在近,轻骑一来,庶不废事。卿忧国康时,谋深虑远,必有投机不可淹缓之策,可亲书密封,急置上来,朕所虚伫也。遣此亲札,想宜体悉。付岳飞。”
“陛下不同意,那怎么办?”
“金兀术那里有什么动静?”
“据刚送到的探报说,金兀术已率领大军出开封南下,”负责收集整理各种情况的张节夫说道“估计这会儿已到顺昌。”
“大帅,兹事体大,要早作决断。”
岳飞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身后的舆图,“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帅,”黄纵是北伐计划最坚定的支持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是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可坐失。”
“可陛下之意,此战主守不主攻,即使可乘事机,也只得至陈蔡之间,为之奈何。”
北伐之事关系到天下大势,即使岳家军能单独和金人掰掰腕子,但如果皇帝不同意,最后的结局估计要饮恨收场。
可偏偏赵构的态度很坚决,严禁边帅主动惹事,更别提要打过黄河去。
“大帅,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张节夫建议道。
“何为双管齐下?”
“一方面,继续向陛下陈说争取;一方面,按原定计划先做好准备。”
“那顺昌怎么办?”胡闳林问道,原定的计划里不包括顺昌。
“这倒干系不大。”张节夫的建议得到了岳飞的认可,只要将原来的计划稍作调整,就可以两头兼顾,“就按子亨的意见准备吧。”
岳飞下了决心,令道:“梁兴、李进各率一军,与董荣、牛显一同渡河北上,联络两河义军。武赳、郝义率偏师出虢州与陕州忠义军会合,切断金兀术军与撒离喝军的联系。我率大军出平靖关、信阳军,向蔡州攻击,直指汴京;同时分张宪、姚政率骑兵出光州援顺昌。顺昌围解后,张宪、姚政自陈州前来汇合。”
“那我们何时出兵?”
黄纵问到了点子上,现在最难把握的就是时间问题,特别是有顺昌这个大变数。
对于这个问题,说实在岳飞心里也没底,就要看刘锜争不争气了。
如果刘锜争气能守住,那是皆大欢喜,就怕时间拖得久,万一守不住,麻烦就大了。
岳飞心里急,赵构更急。
此后三天,赵构是一天一封御札,催促岳飞火速派兵驰援顺昌。
赵构为了调动几大边帅驰援顺昌的积极性,又给几大边帅加官进爵:
进少师、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为太保,封英国公;少傅、淮西宣抚使张俊为少师,封济国公;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为少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
其实岳飞心里多少有点和赵构讨价还价的意思,他知道赵构就想偏安,不大可能支持自己的北伐计划。
正好来了个顺昌危机,既然赵构要手下使力气,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不过岳飞想要的可不是什么荣华富贵高官显爵,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收复中原!
……
“大帅,我们真的要给金军造浮梁吗?”
“造,必须要造,要不然金兀术怎么会乖乖入彀呢。”刘锜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明日定将是一场恶战,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雷仲,你带人搭建浮梁,务必在明日天亮前完工。”
“陈大人,府库里有多少毒药?”
“有数百斤。”
“有哪些?”
“太尉,府库里毒药有三种,雷公藤、夹竹桃,”叶治回答道:“还有砒石。”
“好,今晚趁雷仲搭建浮梁吸引金人注意时,我们将毒药偷偷运到颖水上游,待明日战鼓一起,即投毒于河。”
众将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几百斤剧毒之物倒入颖水,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未免太阴毒了吧。
刘锜似乎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是受伤,就因为他们被很多观念束缚住了手脚。
“金人之恶,亘古未闻,我们以恶制恶、以暴制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我们少一些仁慈,对我们的将士而言就是少流血少死人。”
“许清。”
“末将在。”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选一些精明点的,等明日城中鼓响就投毒,千万别处岔子。”
“大帅放心,肯定误不了事。”
……
金兀术特意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和刘锜约架的好日子,嗯,天气也不错,又是一个艳阳天。
颖水上果真一溜排开了五条浮梁。
哼哼,这刘锜虽然是草包,却也是个信人,金兀术心里调侃着。
草草垫过肚皮,金兀术就领着十几万大军趾高气扬地渡过了颖水,摆开阵势将顺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金兀术自己亲自坐镇南门。
“大帅你看,铁浮屠和拐子马!”
铁浮屠和拐子马是金兀术的王牌,号称长胜军。
“哼,看来金兀术是下了血本。”刘锜不以为然地说道:“铁浮屠和拐子马就是看着吓人些。”
“大帅,我看诸贼酋中就韩常一部最弱,要不我们先攻击韩常所部,如何?”雷仲建议道。
“对,先打韩常。”许夜叉上次偷了韩常的营,这次还想挑软柿子下手。
“不妥。”
“哦?状元郎有何高见?”难得说话的叶治金口一开,就引起了刘锜的注意。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嗯,不错,状元郎所言深合用兵之道。”刘锜点了点头,说道:“我来问你们,韩常所部我们败之不难,但韩常所部败退,那对金兀术的精兵有影响吗?”
众人所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嗯,即使韩常败退,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金兀术还在,顺昌还是照样被围困。所以我们当先击金兀术,只要金兀术大军一退,其他诸酋则无能为也,这就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