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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必须非常重的赏

    三月末的清晨,还是透着一股冷意。

    对岸官军已开始集结,不大一会儿工夫,数万大军已列阵完毕,三座浮桥就差最后一小段距离,数百只木筏上站满了士兵,只待一声令下。

    李成在河岸边树了很多的鹿角和栅栏,无数弓箭手躲在后面,等待着收割生命。

    张俊站在德安城头,看大军已准备停当,大手一挥,果断令道:“擂鼓!”

    “咚咚咚咚咚……”

    城头上的十面战鼓发出了动人心魄的声音,鼓点越来越快,两岸的士兵也随之沸血。

    官军首先出击的是数百只木筏,按照计划,木筏上的枪步兵要先抢滩登陆,站稳阵地。然后浮梁再架设最后一段,骑兵和大军主力再出击。

    所以突击队能否顺利登陆是整个战役的关键,而负责攻坚的正是岳飞的人马。

    岳飞身先士卒,携着张宪等人舍马就舟。

    数百只木筏在雄壮的鼓点声中驶向对岸,敷浅水是赣江的支流,河面不宽,木筏几乎一出发就要面对敌人的箭雨。

    木筏上的枪步兵早就立好的长盾,一只只木筏看上去就像在河中漂流的盒子。

    “放箭!”

    箭支像雨点一样落在了盾牌上,幸好准备充分,对岸的箭雨基本没造成什么像样的杀伤。

    “用力!”

    木筏上的兵士奋力地撑篙划桨,一只只木筏快速地向对岸驶去,不大会儿工夫,木筏纷纷靠岸,将士们冒着箭雨抢滩登陆了。

    负责建造浮梁的工兵见木筏靠岸,赶紧冲上浮梁开始铺设最后一段。

    “全军出击!”

    见浮梁铺设完成,张俊当机立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岳飞张宪等人已经和李成人马展开了肉搏战,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的张俊大军,争先恐后地向对岸杀去。

    “给老子顶住!”

    李成杀红了眼,这些官军太特么的凶残了,还是自己所认识的官军吗。

    特别是那个岳飞,天杀的,还是人吗,一杆长枪下无一合之将,我草,这还叫我怎么玩。

    “将军上马!”

    王贵率着精骑从浮梁过了河,马上杀到了岳飞的身旁。

    跨上宝驹,岳飞不禁长啸一声,大喊道:“随我来!”

    随手就是一枪,挑飞了挡在眼前的一个栅栏,领着精骑开始了切割和绞杀。

    “杀!杀!杀!”

    正当李成忙于应付正面之敌,身后又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一听到身后的喊杀声,马进差点跌下马来。

    我的妈呀,又是这一手,洪州城下就是被前后夹击,杀得溃不成军啊。

    马进明白这场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再抵抗下去只会陷入死局。他急忙冲到李成身边,大声叫道:“李天王,后面有伏兵,快走!不然就晚了!”

    看着马进的一脸焦急,李成哀叹一声,自打身后杀声响起,他的心早就落到了谷底。

    听马进这么一喊,他也不再报任何的幻想,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趁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挽救,先杀出一条生路。

    “走!”李成一声令下,头也不回地往江州逃去。

    见李成败走,岳飞当机立断,率领人马紧追不舍,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让他们走脱。

    张俊这次也没有惜力,率领主力和岳飞一起猛追穷寇。

    李成见张俊岳飞大军穷追不舍,怎么也甩不掉,只好舍江州,直接过了江,逃到蕲州。

    张俊趁势收复江州,从洪州西山之战算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张俊大军就收复的筠州、江州,将横行江淮数年的李成马进杀得溃不成军,这样的战果连张俊自己都想不到。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他张俊自靖康以来就从未有此大胜。

    这回在赵构那里好交差了,伸手要钱要粮腰板也硬了,想到这里,张俊心里不禁一阵欣喜。

    岳飞本来还想继续渡江追击李成,这次却被张俊制止了。

    一来刚收复了筠州、江州,要花点时间好好安抚下百姓;二来部队经过尽一个月的征战,确实也疲劳了,需要时间休整;三来蕲州那里情况比较复杂,不仅有李成,还有张用,不远的兴国军也有不少盗贼,还是先摸清底细为好。

    岳飞觉得挺有道理,就没有坚持,选择留在江州休整。

    江淮平贼如此顺利,赵构也是喜出望外。

    五月初二,赵构下旨夺去李成一切官职,他派张俊和岳飞平李成的时候,李成名义上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镇抚使呢。

    现在李成是秋天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他赵构可以毫无顾忌的正式撕破脸。

    同时,为了稳住同在蕲州的张用,免得他在张俊岳飞去蕲州做扫尾工作时出幺蛾子,赵构在五月初三下旨,任命张用为舒、蕲州镇抚使,一顶大帽子丢了过去。

    张俊和岳飞的人马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休整,军容鼎盛。对蕲州的情况也基本摸了清楚,张用虽然在蕲州,不过经过软硬兼施,估计不敢妄动,李成和马进带着几万残兵正龟缩在蕲州的黄梅县。

    五月底,张俊、岳飞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驱黄梅,马进战败身死,李成最后走投无路,逃到伪齐投降了刘豫,江淮地区势力最大的一股盗贼终于被平定。

    李成一灭,江西南路和淮南西路的一些小股盗贼纷纷遁逃到了伪齐。

    李成一倒,兔死狐悲的张用坐不住了。

    他张用也是盗贼,人马还不如李成,狠辣不如李成,现在李成都这样了,他凭什么相信赵构会放自己一马?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李成倒台后第三天,张用重新叛乱,发兵攻打江西。

    张用复叛,张俊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岳飞,岳飞和张用都是相州人,算是正儿八经的河南老乡。

    对于张用,岳飞倒没有像对李成马进那样二话不说就开练,而是给张用写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非常简单,就一句话:吾与汝同里,欲战则出,不战则降。

    就这简简单单的十三个字,透出了岳飞的自信与霸气。

    一方面是岳飞念老乡情分,同时也是岳飞的高明之处。

    张用之所以选择再次反叛,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贼。虽然被招安,但在旁人的眼里,被招安的盗贼仍然是盗贼。特别是李成的败亡,让张用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他心里清楚,赵构迟早也会拿他开刀。

    张用不想坐以待毙,也不想学李成逃到伪齐投靠刘豫,背负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那么只剩下放手一搏,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

    岳飞正是抓住了张用不安、不甘又非常悲观的矛盾心理,给他指出了一条不必走到黑的路。

    岳飞在信里拉老乡关系,是给张用一个台阶下,他相信只要张用不傻,就应该知道作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张用收到岳飞的信后,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决定率众向岳飞投降,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岳飞这一招也达到了兵法上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用一降,江淮悉平。

    张俊如此出色地完成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不免意气风发,为此他特意给赵构上了一封洋洋洒洒的报捷信,把自己如何运筹帷幄、杀伐果断、智计百出、忠于王事狠狠地夸了一遍,简直要上天了,然后理直气壮地向赵构伸出了双手。

    不过张俊在报捷信中倒说了一句公道话:江淮平盗,岳飞叙功第一!

    除去了江淮盗贼这个心腹大患,赵构高兴地飞起。

    张俊这次倒是卖力,好个岳飞,朕总算是没有看错人啊,赏,必须赏,必须非常重的赏,不差钱。

    赵构开心了,宰相范宗尹却犯愁了。

    范宗尹知道赵构的脾性和做派,张俊岳飞取得如此大胜,肯定要大加赏赐。

    赵构的信条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这个皇帝这几年当的真憋屈,底下这帮子领兵大将说的好听是自己儿子,可实际上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比老子还难伺候。

    一想到自己赵家是怎么得了这个天下,赵构心里就一阵三生三世的凉凉。

    没办法,只能使钱,用高官美爵、功名利禄拼命笼络这帮子人,那钱去换取他们的忠心。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赵构使钱大手大脚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这钱又不是树上长的天上掉的。现在府库里有多少家底,范宗尹这个大当家心里最清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这么滥赏下去,府库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范宗尹愁的有道理。

    “会之兄,此次张俊平李成马进,陛下打算厚加赏赐。按陛下的意思,欠饷、抚恤不算,单单是赏银就要十万两。”范宗尹叹了一口气,愁的快没边了,“现如今府库所存也不过数十万缗,这一赏,几乎要把所剩家底掏空了。”

    秦桧回来之后官运亨通,礼部尚书只当了五个月,就被赵构提拔为参知政事,正儿八经地进了中书。

    “觉民,正所谓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此次平李成,为近年军功未之有,陛下大家赏赐也是情理之中,如若不然,有功不赏将士寒心,谁还肯用命啊。”

    “会之兄,你说的我知道,有功则赏有过责罚,赏罚分明,则纲纪不乱。我不是不同意赏赐,只是如此滥赏,只怕过犹不及啊。”

    范宗尹解释道:“会之兄还记得宣和年间吗,宣和间朝廷岁入可达一万五、六千万贯,几乎倍于神宗之时。然童贯用兵幽燕之时,却因无钱赏赐,以致将士不用命而兵败,何故?我朝之弊在冗费,开销巨大,以致入不敷出,而滥赏之巨,每年所占支出竟有十之二三。再者,赏赐过滥,以致将士骄矜,最甚者,临阵对敌,亦须先发赏赐而后战,无钱则不效力,将士只知利而不知义,此皆滥赏之故。”

    “觉民言之有理。”

    见秦桧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范宗尹继续说道:“将士乃国家中流,如若与商人一般唯利是图,何以保国安民。将士劳苦,加以赏赐,本无可厚非。然欲士卒奋力用命,须励之以义,而非诱之以利,以利诱人犹如饮鸩止渴,既不长久,更是败坏人心。”

    “觉民高识,吾不及也。”

    “会之兄,此番赏军,我想劝陛下莫要再行滥赏,会之兄与我同为执政,当助我一臂之力。”

    范宗尹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身为参知政事的秦桧在这件事情上能鼎力支持自己,和他保持同一阵线。

    “觉民放心,我一定与你一起劝说陛下,止住滥赏之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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