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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咸鱼(十二)

    舒瑶原本正在喝水,听到梁衍一通说教,惊的她险些没能握住杯子。

    虽然只有短短几次见面,但在舒瑶的个人认知中,梁衍一直表现的十分绅士且温和——除却在射击场的时候,拿起枪之后的梁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舒瑶放下杯子,又觉着离桌子边缘实在太近,有些不舒服,偷偷地往里又推了一推。

    借着这个空隙,忍不住抬眼看向梁衍——

    他没有笑,下颌线流畅,眼睫投注一片暗影,连带着那粒美人痣也藏在暗色之中,分辨不出。

    洛锦央站在原地,尴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梁衍这才看向邓珏,语气稍稍加重:“还要继续?”

    邓珏了然,站起来,叫洛锦央出去。

    洛锦央咬着唇,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一直到了门外,她忍不住问邓珏:“我是不是哪里惹梁先生生气了?”

    邓珏咬着一根烟,没点燃。他虽然瞧上去吊儿郎当的,但也是出了名的宠妻,洛锦央完全不敢沾染,克制地保持着距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邓珏,期望他能给予一些指点。

    邓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笑了笑:“说不定是因为这张脸。”

    洛锦央:“啊?”

    邓珏不肯再多说:“钱已经打去你账户,回去吧。”

    房间内,梁衍在和几个人聊着舒瑶听不懂的话题,梁却葵主动坐在舒瑶身边,笑着聊天。

    问题拿捏的很有分寸,涉及私事一概不问。她声音温柔,笑起来甜甜的,仿佛天生带着一股和气,令舒瑶很快放松下来。

    梁衍喝了不少酒。

    舒瑶不懂他们聊的什么东西,一大堆专业名词和术语要把她的脑袋弄乱了。

    好在她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做好一个花瓶,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就好。

    有人提议玩纸牌,梁衍没有参与,笑着推拒:“酒喝多了,现在不太清醒。”

    邓珏幽幽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谦虚的人。”

    那人见再三请不动,也就作罢。舒瑶吃的开心,本以为今晚聚会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未曾料到,梁却葵站起来,让出空位置:“大哥。”

    嘴里的小饼干顿时咽不下了,舒瑶仰脸,梁衍再自然不过地坐在她身侧。

    舒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白松,冷杉,香味略凉,带着一股温柔的侵略性。

    还有些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

    不知是不是喝多酒的缘故,舒瑶只觉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近,但也并非近到令她感觉到被冒犯。

    梁衍轻轻依靠着沙发,闭着眼睛,面色如常。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但脸上完全显现不出来。

    片刻后,他忽开口:“舒瑶。”

    两个字念的还算清晰,舒瑶顿时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抱歉,我喝多了,”梁衍声音平和,“等我休息休息,再让人送你回去。”

    舒瑶点头。

    她藏着点小心思,还记挂着赵升炳交给她的那个任务。

    ——最好是趁梁衍现在神志不清醒,哄他答应下来,录下音频,等他清醒了再放给他听。

    梁衍肯定不会再赖账吧。

    于是舒瑶偷偷地打开手机录音,凑上去,问梁衍:“梁先生,您能来参加我们学校下周六的中秋晚会吗?”

    梁衍睁开眼睛看她:“我是喝多了酒,但没醉。”

    舒瑶:“……”

    梁衍视线下移,落在她握着的手机中。

    录音的界面还没有关掉,舒瑶将手机藏在背后,掩饰地咳了一声。

    旁侧牌桌上热热闹闹,两人所在的角落却安安静静,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过来打扰,唯独邓珏,打牌的空隙中,时不时地抬头,看上两眼。

    梁衍说:“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来。”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上次射击场怎么回事?只说了一句话,没等到回答就急冲冲的要走。倘若你们老师让你请别人,你也是这个态度?”

    舒瑶的手指摩挲着手机的屏幕:“嗯。”

    如同听老师训话,舒瑶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她平时在学校中都是素颜,今天难得画了一次妆,技术说不上多么高超,但她底子好,随意点缀,亦多了几分艳光。

    梁衍声音缓和:“你再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说服我?”

    舒瑶脑袋里冷不丁地蹦出两个字,脱口而出:“贿赂。”

    梁衍笑了。

    不是讽刺、嘲弄,而是那种成年人看小孩子一般宽容的笑。

    他问:“那你告诉我,打算拿什么贿赂我?”

    舒瑶努力地回忆着叔叔的教导,认真告诉梁衍:“以前有个叔叔老是来我家,他常拿老话来教导我,‘烟搭桥,酒铺路,财挡灾,色作乐,慷慨送礼后门开’。”

    梁衍含笑看她,点评:“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些话有点意思。”

    “后来他因为贪污受贿进局子了,”舒瑶诚挚地问梁衍,“你难道想步他后尘吗?你也看过《刑法》,难道这还不能够使你保持清醒吗?”

    梁衍并没有因为她这一番暗戳戳的讽刺而愠怒,哂笑:“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舒瑶成功被他一句话激怒,又有事求于人,不能发脾气。气的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想要喝一口红茶来压压怒火,谁知一口灌下去,辣的她嗓子火辣辣地疼,呛住,咳了好几声。

    梁衍这才开口,十分冷静:“那是我的杯子。”

    舒瑶:“……”

    杯子都长的一模一样,液体颜色也一样,她哪里能分得清楚?

    梁衍喝的酒浓度不低,舒瑶刚刚气急败坏,猛灌了一大口。她知道自己酒量差易断片的老毛病,惊的一身冷汗,站起来,想要去卫生间吐出来——

    可刚刚站起来,眼前的视野就开始晕晕乎乎地打着转儿。

    脚下也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舒瑶咬牙,刚走出两步,便踉跄倒下,多亏梁衍俯身伸手,才将她堪堪抱在怀中。

    这是两人间第一次如此亲密接触,舒瑶意识尚且清醒,咬着牙,声音发颤,叫他:“……梁……”

    衍字没能出口,酒精已然全部占据大脑。

    只闻到梁衍身上,那股熟悉至极的香气。

    邓玠本想着早些来参加梁却葵的生日会,但昨天刚遇到的美人实在是勾人,惹得邓玠一时意乱情迷,外加为了相亲素了这么久,他忍不住荒唐一下午。

    直到夜幕低垂,他才姗姗来迟。

    陆岁岁娇里娇气的,声音也嗲,很得邓玠喜欢,喜欢到连此次朋友间聚会,把她也带了过来。

    陆岁岁对邓玠的那个相亲对象充满好奇:“那个姑娘长得好不好看啊?”

    邓玠草草回忆一下,漫不经心:“一般。”

    舒瑶不喜欢照照片,当初给邓玠的照片是舒世铭的一张全家福,拍摄时舒瑶没有化妆,素面朝天,旁边的舒浅浅妆容浓丽,顿时衬的舒瑶清汤寡水,没什么看头。

    邓玠见惯了美人,这样素净的小青草,完全不对他的胃口。

    在邓玠心中,以后娶回来,她的作用也就是生下他的继承人。

    陆岁岁知道自己身份,仍旧忍不住艳羡:“但她命真好。”

    邓玠捏了捏陆岁岁的脸,笑:“哪有咱们岁岁招人疼呢?”

    谈笑间,邓玠推开包厢的门,搂着陆岁岁,爽朗地笑:“我来晚——”

    一个了字卡在咽喉之中。

    邓玠无比震惊地看见,房间之中,素来冷静的梁衍,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而他腿上,坐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

    此时,那女孩背对着他,扯着梁衍的领带,振振有词——

    “快答应我啊你个姓梁的老禽兽!”

    “吊人胃口就这么好玩吗?!”

    “你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