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十二月初十,杨雄病重,李俊亲自前往看望,李俊到的时候,看见杨雄的模样,李俊不禁泪如雨下,这个接近九十岁的老人,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亦师亦友,李俊来到大唐后,真正尊敬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萧望之,另一个便是杨雄。
老头子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李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蛋酿豆腐,老头子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每回都要吃两碗,这一次不行了,吃了几口就吩咐儿子把自己的蛋酿豆腐放好,明日早起的时候热热还能美美的吃一顿。
杨雄的儿子叫杨鸣,现在已已经七十余岁了,挂着一个甘棠博士的名在家养老。
杨鸣见自己的父亲与李俊有话要说,便带着众人都下去了,把房间留给了李俊二人,杨雄指着杨鸣的身影说道:“陛下,老臣死后,就把老臣身上的侯爵拿去吧,杨家子孙诗书传家,爵位对于杨家子孙来说不是一个好东西。”
李俊笑着说道:“杨师,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朕还离不开杨师的谆谆教导呢。”
杨雄笑着回道:“陛下,老臣从来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现在不同了,老臣真想让神明下世,再给老臣十年时间,老臣也舍不得这个大唐盛世啊。”
“哈哈,杨师,朕也不信,朕曾经给太子说过,如果朕死了,会去天上看看,到底有没有神佛,如果真的有的话,朕会托梦给子孙后代,让他们不要过度亵渎神佛。”李俊笑着打趣道。
“陛下,豁达啊,不信神佛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于亵渎,做为帝王,最难的就是要把握好一个度啊。”杨雄叹道。
“多谢杨师指教。”
“陛下,有件事老臣已经瞒了四十余年了,这么多年老臣谁都没有说过。”杨雄突然神神秘秘的说道。
“杨师但说无妨。”
“陛下听说过华胥之国么?”
“朕读书的时候倒是听过,华胥之国乃是是出自篇,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朕当时听完后也甚是好奇,还曾经专门问过老师,但老师告诉朕,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国家啊,只不过是一些文人自己想象的幻境罢了。”李俊回答道。
杨雄叹息一声道:“景泰元年,老臣真的见过一个自称华胥之国的人,见识与我等截然不同,说话有上古之音,自言出自华胥,老臣款待一日,第二天杳无音讯,那人离开后,给臣留下了一本古书,老臣至今无法全部读懂,只识得一部分,但就是靠着这一小部分,老臣打破了知障,走出了自己的道,才成为了一名大宗师。”
说完杨雄从枕头上拿出了一本古书递给了李俊,李俊打开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奶奶的,全是商周时期的古字,而且一行三十个字,李俊至少有八个字不懂其意思。
李俊把书放好,然后笑着说道:“杨师放心,有时间朕会认真研读的。”
杨雄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俊说道:“陛下,老臣知道您日理万机,没兴趣看这本书,但老臣还是劝你一句,对于华胥之国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自从那天后,老臣多方打听那个人,后来终于打听到了,那个人在宣武门之变时曾经出现过。”
提起宣武门之变,李俊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这个事件的主人公便是李俊的祖父景泰帝,景泰帝是第二子,就是靠着宣武门之变,杀兄杀弟,才登上了皇位,这是皇家惨剧,也是景泰帝一生的痛,景泰帝之所以立先帝这个无能的家伙当皇帝,与宣武门之变有很大的关系。
李俊连忙拱手道:“多谢杨师告知,朕会小心的,也请杨师放心,无论对方是何等神仙人物,只要入世,就要为朕所用,朕绝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的。”
“陛下心志之艰,老臣是放心的,老臣害怕的是他们与皇子之间有所联系,夺嫡之事可是王朝的大灾难啊。”杨雄叹息一声道。
李俊握紧拳头回道:“杨师,朕会小心的,这群躲在黑暗中的老鼠,朕早晚会将他们揪出来的。”
李俊陪着老头子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红日落下的时候,李俊便离开了,李俊走出杨府的时候对杨鸣说道:“等杨师离开后,要通知朕。”
“陛下,刚才父亲交代了,父亲与陛下算是友人,等他去世后,不准我们通知陛下,陛下只要从心里记住父亲便好,父亲也不需要什么哀荣。”杨鸣小心的回道。
李俊长叹一声道:“也好,尊敬一个人不一定要披麻戴孝,记在心里就好,杨师给朕指明了一条道,足够朕受用一生,他老人家故去了朕心里很不舒服,如果去丧礼上,说不定会失态,这样就很好,等明年老先生的墓把碑立了朕再去,看看杨师在阴间是何等的威风。”
说完李俊便架马快速离开了,李俊生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流下眼泪,老爷子曾经告诉过自己,帝王不能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李俊回到宫中,便一直在御花园的池塘边发呆,池塘里还有两只肥硕的天鹅,正在警惕的打量着这个怪人。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乖巧的声音:“父皇,您不高兴啊?”
李俊转过身一看是自己的大女儿李灵儿,顿时笑容满面的说道:“灵儿啊,一个老人家要走了,父皇心里不是很高兴。”
李灵儿便走过来陪着李俊一起发呆,到了晚间,刘洪小心的走过来说道:“陛下,杨老先生走了。”
李俊揉了揉脸道:“老人家一生福禄寿占全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传旨下去,老先生的谥号是文正,在甘棠立像,命鲁王回京,与太子一起扶柩而行。”
“诺,老奴遵旨。”
杨雄的葬礼,非常隆重,对于这么一位为大唐竭尽全力的老人家,李俊觉着再大的荣耀也配不上他。
远在北辽、北金,很多文人在这一天也停止了饮宴,同时拜祭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家,当李俊从胡衣卫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叹了口气道:“如果朕死了,估计北金、北辽那些人会弹冠而庆吧。”
“陛下,您是大唐的皇帝,只要大唐百姓爱戴您就可以了,不需要那些外族人的尊重。”王振在旁小声的劝慰道。
李俊拍了拍王振的肩膀笑道:“朕清楚,朕只不过是感慨几句,对了,完颜康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最新情报,完颜康已经和完颜宗郡完全撕破脸了,完颜宗郡多次想暗杀完颜康,可惜满洲百姓自愿围在完颜康的府邸,导致完颜宗郡没办法下手。”王振不敢怠慢连忙答道。
李俊皱着眉头道:“这也是一位可敬的老人家啊,可惜了,完颜康不能为朕所用,这段时间,你们胡衣卫的人保护好完颜康,大唐现在正在开运河、修弛道,还不宜与北金开战,等朕解决完这些事情后,就是北金的死期了,在那之前,完颜康千万不能死,朕不想给完颜宗郡留几年时间来收拢民心。”
“诺,臣遵旨,这件事臣会亲自去做。”王振连忙拱手答道。
李俊摆了摆手,王振便下去了,等到王振离开后,李俊拿起手边的奏折,看完后,满脸铁青。
李俊非常生气,刘洪在旁边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很长时间,才听见李俊冷冷的声音:“传赵彦觐见。”
“诺。”刘洪如蒙大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