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旁若无人跪坐在原先吕布特有的食案上,举起竹著随手从青铜鼎中捞出块羊肉,吹掉热气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没有看到吕布阴沉似水的脸色。
“李儒,你胆大包天,上次长安饶你一命还不知足,难道是想见死去的董卓吗?”吕布怒极反笑,凶狠的眼神环顾四周,但凡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躲开了目光,不敢直视这个名冠群雄的绝世武将。
“文优,还不快给温候道歉,温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要鹬蚌相争呢?”
秦宜禄见吕布大发雷霆,顿时打个哆嗦。努力压低声音朝李儒说道,生怕吕布一个不高兴便把李儒掌毙于帐中,到时候伤心也没地方哭。
“呵呵,某倒巴不得吕布杀了我,自从丞相死后,我数十年经略凉州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与一具行尸走肉有何差异!可惜呀,你吕布是不会杀了我的!”
坐在上首,面色如常的李儒苦笑一声,仿佛早就看淡了生死的僧侣仙客般毫无波阑,他情绪太平静了,完全不像曾经权柄朝野的西凉首席军师,有些时候沉默反而是最强的反击,因为平静甚至可以达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静,也是一种另类的动!
吕布看着帐中泰然自若的李儒,突然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那时候,他还是董卓的义子,董卓想要妄立汉献帝刘协,原本的汉少帝刘辩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董卓在一次散了朝的家宴中,隐晦的问他敢不敢刹杀当朝皇帝,吕布立马汗流浃背,他虽然桀骜不驯,但内心里对大汉朝几百年的权威还是十分忌惮,生怕惹来世人非议,于是便借故推脱了。
谁能想到李儒这个平时文绉绉的儒生,居然毛遂自荐,只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绫就解决了这件困扰他的事情,从此往后,吕布再也没有轻视过李儒,知道这是一个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狠人!
“李儒,你凭什么觉得某不会杀了你祭旗,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够你死上万次!”
随着话音刚落,吕布便锃一声拔出腰间佩戴的宝剑,借着手长的优势轻而易举放在了李儒脖颈间,凛冽剑刃几乎割破了表层皮肤,渗透而出的殷红鲜血伴杂着尘土迅速凝聚。
扇动鼻息,使劲嗅了一口空气中时腥气,李儒露出满脸陶醉的神色:“吕布,世人都说你有勇无谋,其实都错了,他们并没有看到你的真面目,你不是有勇无谋。而是有谋无勇!”
此话一出,如平地起惊雷般将众人惊得外焦里嫩,尤其魏续,曹性三人,他们几人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唯一的感觉就是稀里糊涂。
稀里糊涂的发现李儒躲在自己帐篷中,也满头雾水的将死而复生的李儒带到吕布营中,现在更是迷茫,自己主公那个人称有万夫莫挡之勇的莽夫居然有一天会被别人称为“有谋无勇”
他们表示,这就有点欺负老实人了,我家主公的智商,我能不知道?妥妥的心智有缺人士,就差挂个木牌子上面写“吾愚,汝敢乱言!”几个大字了。
吕布默不作声,手中紧握的剑柄轻微颤抖一下,厉声道:“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请阁下上路吧!”
李儒毫不在乎地推开长剑,鼻孔不屑喷出一股浊气:“自从离开丞相后,你吕布没有安生之所,如无根浮萍一样漂泊无依,前些时日投奔袁家却屡屡遭到袁绍的杀身大祸,试问天下之大,何处可藏身!”
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语气使周围温度迅速降温,曹性等人无不愕然,再瞥向衣衫褴褛的李儒时眼神愈发敬畏,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寄人篱下滋味的人,才能深刻明白吕布心中的羞愧愤怒。
他们跟着吕布从冀州再度跑到并州,一路上不知道吃尽了多少白眼,袁绍派人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黑山贼张燕也落井下石,时不时骚扰行军,幸亏上党太守张扬和吕布交好这才勉强有那个立身之所。
关于吕布从袁绍军中离开的事情,侯成他们也不知道个中缘由。这件事情只有高顺张辽这种核心人物了解具体过程。
但根据军中流言说,吕布三番五次打败了黑山贼后,袁绍耳根子软听信了手下谋臣的建议,连夜派刺客袭击吕布,不料反被吕布格杀当场!
而后吕布神乎其神的把这具尸体放在辕门位置,弯弓搭箭虐尸!当众直言:“若是袁绍派出的刺客便能射中,若不是,则一箭不中!”
众目睽睽下,尸体和辕门距离如此之远,吕布居然箭箭不离目标,直到刺客被射成刺猬才作罢。
请问还有比这更讲道理的操作吗?
李儒特意停顿片刻,惬意的饮了口酒,不紧不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刺客应该是温候自己找的,目的就是名正言顺离开袁绍,至于原因吗,不用想也知道,袁绍让你去带兵征讨张燕,却不给一兵一卒的补给,你知道自己大获全胜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回到了上党。”
吕布闻言罕见的笑了笑,收回出刃宝剑敬佩的说道:“果然不愧是李儒,他袁绍不给我施展的空间,反而处处打压我,就别怪我另谋高就!”
尽管早就知道李儒这个人智谋深不可测,然而,即便如此,吕布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落魄道士竟然能推算把握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像一个闭目塞听的隐人。
“噢,原来如此,我说主公为何离开袁绍,感情是主公洞若观火,目光长远。我等实在敬佩!”
曹性等人赶紧抓住时机,对吕布进行了糖衣炮弹的轰炸。饶是向来脸皮厚的吕布也有些飘飘然。
就这样,坦然接受了一番吹捧之后,吕布却忽然听到秦宜禄沉声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既然如此,敢问主公,我等往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吗?
这句话瞬间将吕布拉回血淋淋的现实,是啊自己堂堂温候,居然落魄到给人看守门户的地步,简直丢人现眼。
李儒饱含深意看一眼唉声叹气的秦宜禄,好笑道:“这就是我说的,吕布不会杀我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