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寒门难出贵子,究其根源在于书籍的私有性,判断世家高第实力的首要标准便是看藏书多少,家学渊源者必定显赫,而显赫者却未必底蕴深厚。
作为素王孔子的传承后代,孔融自信在大汉朝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之外,论起藏书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他匹敌。但就是这么博文强识的他竟然一时也看不出刘晔的题材。
初看之时,感觉荒谬至极,可当他细细品咂一番后,体味到另一份意蕴,看似奇怪的句式其实布局严谨,无论是情感还是辞藻的华丽都得到生动的体现。
特别是那些形式小蝌蚪似的符号,有点像自己经常使用的钩识号,但在停顿间隔上有些出差,孔融按耐住疑惑的情绪,放下手中的蔡候纸,跪坐回食案沉吟片刻。
手腕举到半空中又重重落下,平时珍藏的苍梧笔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才思敏捷的人,写诗作赋讲究慢功出细活。
眼下刘晔轻描淡写就写出了旨趣别致的作品,无形中给了这位鸿儒巨大的压力,孔融想起了自己祖宗的一句话:“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刘晔饶有兴趣看眼迟疑的孔融,也不催促只是静静摩挲着掌中酒樽,时不时抿上一口,建安七子中水份最大的家伙即将原形毕露,刘晔在想要不要给对方一个台阶,免得两人都不好看。
想到这,刘晔朝孔融旁边侍女轻声道:“劳烦问下恭厕在那里?”古往今来尿遁绝对是转移话题的绝佳借口,无往不利。
那侍女应该有些西域血脉,鼻梁挺直,身材高挑,尤其是白皙胜雪的肤色更显异域风范,刘晔觉得对方不是发羌人,就是古象雄那一片的。
自从汉朝威望一落千丈后,设置于宣帝时的西域都护也名存实亡,这导致区域物质流动滞留,作为物质中的一份子,异族美女随之变得炙手可热,尤其是混血后代,最好再接受过经学洗礼,这样的存在堪称文人骚客之克星。
侍女显然对刘晔挺有好感,目光直视刘晔双眼,直接而露骨完全没有汉家女子的温婉羞涩,刘晔不得不感慨那种野性中夹杂有清灵的魔性魅力。
然而刘晔忘了一句话,女子终究是女子,那怕再豪爽不拘礼节,面对心上人时也会神驰心摇,毕竟女为悦己者容,这位异族侍女竟然喏喏张不开口。
刘晔心里明白有自己刚才挥笔即书的才情加分,他记得后世古大大曾说过的一句话:“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此言非虚呀。
“公子,请跟奴婢到后院来。”
侍女福了个礼,偷眼见孔融没有阻止,便起身离开径直走向后院,虽是小步慢跑可在身高加持下速度到挺快。
刘晔束好发冠,施施然跟着对方的步伐,没有再看抓耳挠腮的孔融。孔府布局陈设切和阴阳五行学说,假山流水,亭台轩榭,琼楼玉宇按照北水西金,中土东木的法则布置。
对此刘晔只有一种感觉,太晕头转向,差点看花眼,幸亏前方有人带路,否则迷路了才丢人现眼,咂舌下孔融家大业大,刘晔又想起城外忍饥挨饿的数万难民,心里陡然阴郁下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孔融不亏是儒们高第,将独善其身领悟的淋漓尽致,刘晔懒得吐槽孔融奢侈颓靡,好歹钱是人家幸苦投胎得来的,享受享受自然无可厚非。
刘晔肚子确实疼痛,想来是在管亥那里吃坏肚子,甫进厕所便蹲了下去,随后发觉自己貌似忘记带蔡候纸了。
满脸苦涩看下旁边木匣上专门准备的厕筹,刘晔欲哭无泪,因为他发现这些竹制的东西仿佛被洗过般白痕密布,刘晔更加猜不到孔融的脑回路,有钱装饰厅院书房,没钱换厕筹。
起码是北海国相,好歹厕筹上缠点布呀!刘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近乎哀求的朝外面抢救到:“有人吗,送点蔡候纸或者绢布呀?”
片刻过去,身后隔墙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公子,绢布被奴婢用了,手帕可以吗?”
刘晔听出来旁边如厕的人是方才异域侍女,硬着头皮道:“然!”
当丝织手帕从下方空隙递来时,刘晔感觉这一刻自己是罪恶的,心里吐槽孔融吝啬古怪之余暗自庆幸,幸亏孔融没有在厕所后面养猪,不然……
刘晔脑海中浮现出了《汉书》记载的一则趣事,据《汉书·刘旦传》所述,燕剌王刘旦在谋夺皇位失败前,从家里厕所中跑出了一大群猪,被视为“凶兆”。一想到群猪冲厕的画面刘晔就恶寒不已。
还有那个“陷而卒”的晋景公,得亏孔融府中厕所小,要像景公那么大,岂不是有步后尘的危险。
“这位姑娘,多谢施以援手。”
调整好心态,刘晔有些尴尬的走出去,迎面恰好撞这个乐于助人的异域侍女,欠意打个招呼。
侍女没有在意,笨拙的俯身行礼,可以看出对汉礼的陌生,紧接着丝毫不顾忌尊卑有别,迈近刘晔轻声道:“公子,奴婢有时也挺苦恼这种局面。公子拿走了奴婢全新的手帕该怎么补偿奴家呢?”
女人啊,果然都是善变的,刚才不还期期艾艾害羞吗?眨眼间就画风突转主动攀谈索赔。
刘晔对她没有恶感,想了一会说:“不如我交给你一个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吧?”堂堂佐世之才居然和人讨论如厕,刘晔表示很违合。
侍女楞住,眨眨澄澈眼眸十分惊疑:“是像高祖那样在平天冠上解决吗?”
刘晔闻言嘴角抽抽,做为稳坐中国流氓史头把交椅的刘邦这方面可是专家,据说刘邦有次为了节约朝会时间,同时也为了不至于掉进厕所中,有生理需求时竟然让一个文官把自己帽子递给他,刘邦则背过身去,把帽子倒过来,一会儿,半帽子热气腾腾的产物便呈现在众人面前了。
想到这,刘晔连忙摇摇头:“不是,是改善一种柔和的纸张。”改善造纸术刘晔早有这个想法,只是分身乏术所以才搁浅下来,第二世时刘晔经过多次摸索,便已经熟练掌握其中法门。
别的穿越者改良造纸术或是为了赚钱,亦或是造福教育,而刘晔目前单纯只想解决个人问题。
刘晔跟着侍女返回大厅,侍看见厅中披挂整齐的白甲武将,还有身上缠着纱布的两人时,表情突然凝固:“徐晃,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高居案首的孔融虽然神色变幻不定,却也一直不愿意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