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郁郁之忧思兮,独咏叹乎增伤,思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刘晔策马徐行,胯下多了匹四蹄踏雪全身乌黑的良驹,这马桀骜不驯,一路上甩腿摞蹄,颠簸异常刘晔只得双脚紧紧挟住马的腹部才能勉强保持身体平衡。
费力摸出腰间悬挂的水囊,刘晔拭去额角沁出的汗水,摆手示意一直跟在旁边的毛阶暂时休息片刻,他们已经往回奔袭了二个时辰,依旧没有遇到于禁率领的队伍。
“主公,于禁那里仍然没有传来信息,信鸽也……”毛阶接过雕花水囊顾不上喝水,满脸焦灼的神色令刘晔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刘晔不置可否,拍拍对方肩膀:“孝先,假若献帝身亡该如何应对?”他声音特意压低,轻飘飘的语气在毛阶耳中却犹如霹雳。
“主公,万不可如此,天下难复经动荡,主公应奉侍皇帝,稳汉扶庭,兴军以讨佞臣,固本以安民心!”
毛阶捋了捋胡须,瘦削肩膀上停着只洁白的信鸽,随着毛阶说话而滴溜溜转动眼睛,仿佛好奇孩子般观察两人表情。
轻轻摸摸白鸽羽翼,刘晔嘴角闪过一抹微笑:“孝先,这是个吃人的世界,身不由己者俯仰皆是,我是,你是,大家都是。”
毛阶的意识刘晔明白,无非就是奉天子以令不臣,推心置腹讲这个想法挺适合当今局势。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汉朝余威仍在,在众多人眼里皇帝始终是汉室代言人,包括曹操袁绍在内没人敢刹帝行凶,当然董卓这个蠢货例外,为此他被点了天灯。
但刘晔与众不同,他是光武嫡系子孙,这个身份利弊并存,首先注定了他无法当权臣,他功劳越大危险也就越重。
另一层面上,在献帝无子的情况下他完全有资格继位称帝,同样荆州刘表,益州刘焉也有这种权力。
乱世当用重典,刘晔记得第一世时看到过刘伯温给朱元璋献的计策: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现在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前提条件是刘协必须死。
毛阶显然没有悟到刘晔的深意,尴尬一笑,刚要开口,领军开道的吕虔猛然纵马吼了声:“主公,前面已经遥遥看到于禁的队伍了!”
刘晔喜出望外,抬手遮住刺眼阳光,眺望前方尘烟滚滚的人群,果然看到于禁那张标志性的脸,严肃又郑重。
两千曹军最开始如临大敌,双手握紧马槊随时准备冲锋,结果当他们看清那些携老扶幼的人的样貌后,险些把舌头咬掉,难以置信擦擦眼睛,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虎目含泪。
他们从军多年,许多人不知道多久没见过父老双亲,妻子儿女,此刻顿时骚动起来,若非理智意识告诉他们不能乱了阵型,恐怕早就奋不顾身拥了上去。
刘晔自然明白这些可怜人的想法,朝吕虔使个眼色,吕虔知道正戏来了,连忙清清嗓子:“将士们肃静,从事有话要讲!”
他话声音颇大,立马震住喧嚣的人群,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场上一身儒袍的刘晔,眼神中充满疑惑不解。
刘晔也不拘束,瞥一眼静悄悄的众人朗声道:“将士们,我是汉室宗亲,光武嫡系子孙淮南刘晔刘子扬,事已至此想必大家也都明白,曹公那里回不去了!”
听到刘晔汉室宗亲的身份,这些曹军肉眼可见的多了份惊讶,再当听到光武嫡系的时候,那份讶然即刻变成尊敬,光武大帝嫡传子孙可不是刘备那种大白菜似的普通皇室。
刘晔很满意这些人的反映,人名树影,他故意提自己的身份就是要让他们明白他跟曹操与众不同的地方,投靠他远比跟着一个普通地方军阀有前途。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汉室宗亲这张虎皮的重要性。刘晔佯装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夏侯校尉死于非命,诸位和我难逃其咎,曹公即使暂时饶恕我等,日后也会落得昔日吕伯奢一样的结局。”
旁边吕虔闻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刘晔揭人老底,危言耸听的话实在让他大开眼界,待看到毛阶不善的眼神后方才止住。
狠狠瞥眼吕虔,刘晔继续说到:“之前先祖托梦于某,感叹汉室蒙尘,奸臣乱政,嘱咐某铲除李郭二贼中兴汉室,是故,某打算起兵勤王,赶赴长安征讨奸贼,不知诸位可否愿意追随!”
汉代人迷信鬼神,当刘晔扯出刘秀托梦的时候,连知道内幕的吕虔毛阶等人都楞住,完全没想到自家主公还有这一手。
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当有了理由之后,你所做的一切事情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结局是好是坏,都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权衡利弊后,这些追随曹操多年的士卒开始犹豫起来,左右为难环顾四周。
刘晔的意图很明显要招降他们,而且刘晔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曹操势力远远比不上北方袁绍,迟早被袁绍砍了脑袋,更重要的是自己亲属都被接来了,那里还有考虑的余地。
刘晔眼见时机成熟,添油加醋道:“待铲除李郭二贼,夺回帝都后,全军每人赏黄金十两,并且家属免费均分田地,免征力役口赋!”
有汉一朝赋税很轻,汉朝税额规定的征收数目就只有“十五税一”,而且在政策实际执行中有时百姓只要缴纳一半即可,即“三十税一”
素来以轻徭薄赋著称的汉文帝在位时国家更是曾经连续免收田租达十一年之久,孟子称十税一为王政,汉朝赋税远超儒家理想。
所以刘晔不提免除田税这回事,而是许诺口赋(人头税)力役这种真正导致汉朝百姓负担沉重的东西。
刘晔豪气干云,那些踟蹰的士卒仿佛吃了定心丸,不再犹豫,纷纷表明自己决心:“愿跟从使君杀贼兴汉”少数嗤之以鼻的曹操死忠很快被潮水般的拥护声淹没。
目睹两千士卒归心,刘晔如释重负,他幸苦策划那么久,举步维艰,步步为营,为的就是眼前一幕。
刘晔翻身上马,目光冷冷落在那几个曹操死忠身上,吕虔心领神会,先前让石浩送死了两百名曹操死忠,本以为可以消停片刻,未曾想还有人敢出头。
不远处于禁见尘埃落定,立马放手任由那些亲属和士卒团聚,他侧领着刘毅牵着名浑身缠满纱布的徐晃迎面朝刘晔走来。
“文谦,你牵的这大块头是谁,难道想要耍猴不成?”心情惬意的刘晔打趣道,口吻充满戏谑。
徐晃嘲讽脸色倏的楞了稍许,等到抬头时,一抹讶异之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