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一个比龙神白泽在帝丘陨落的可怖传闻竟是悄悄地传遍了九州四极,甚至这传闻犹如午夜梦魇一般竟是叫各大氏族的长老权贵们为之惊恐。
耕父,一个千载前暴虐横行于九州四极的凶残怪物竟然没有死,而那怪物或将再度重返九州四极,为祸世间。据上古典籍所录,耕父所到之处烈焰焚天,万物皆化为死寂,再不见半分生息。
所幸,耕父最终为神明所制,被堕于幽暗深渊。世人皆相信耕父早已死去,却为曾想那洪荒中的凶暴怪兽竟然存活至今。不过既是有了这般传言,便足以见得灾难大抵即将来临。而龙神白泽的陨落便是九州四极即将陷入梦魇的征兆。
不少氏族为此传言而惊惧不已,生怕灾难忽然降临,于是便纷纷大肆囤积粮草,甚至于切断了与周边氏族的贸易,以防本氏族资源之流失。毕竟灾难来临之时,货贝可不能当做米粮而食。
当次之时,这九州四极忽是出现了一群自称“尊神者”的信徒,他们宣称神明会在世人危难之时拯救世人于水火,消除一切灾祸,平息所有纷争。且神明之化身已然现世,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世人的一言一行,一切“逆神者”或心怀不敬之人,必将被神明所厌弃。
“尊神者”们对帝鸿氏一族更是大肆抹黑,声称帝鸿氏与一伙声称来自昆仑的“逆神者”沆瀣一气,打着敬仰神明为旗号大行不义,其邪恶用心当为所有氏族厌弃,九州氏族应当共同反抗其暴行。甚至这些“尊神者”们将帝鸿氏这些年来大肆杀害其他氏族无辜巫者、族人的证据一一例出,叫人实在不得不相信其所言。
虽说各氏族对帝鸿氏皆有不满,却是畏于其强大,明面上便阻止族人加入“尊神者”,只是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各氏族自己怕也说不清,毕竟对于神明的信仰自神明创世造人便存在于这九州四极。时逢九州四极纷乱,对于神明坚定而虔诚的崇拜便再次化作了世人内心最为强大的武器。
不过这倒是叫帝鸿氏一族更加步履维艰,族内动荡不安的人心更是难以安抚。以致公子玄嚣所提出的发动征战一事便不得不尽快提上日程,即便仍存有不少反对意见,亦是难以阻止一场大战的势在必行。
帝丘很快便决定了出征之人选,青丘城城主秋迎长老之长子文衍便被任命为此次出征之主帅,随行将领便是瑞雪长老之孙英正,静山长老之侄高杰,远乔长老之子文阳,还有便是夏立长老之子文修。
其中文衍此人年纪轻轻便可算有勇有谋,英正、高杰、文阳亦可算为青年翘楚。唯独那文修,当真是叫人一想起来便只觉头痛,他平日里那般浪荡做派可谓是远近闻名,加之在族中辈分颇高,可与族长姬少典算得平辈,便是其他人再有不满亦是不敢多言。
此次出征本是欲任命远乔为督军同行,奈何其父晴阳长老离世,他便不得不返回月槐城接任城主一职。不过有些长老虽是以此为借口反对远乔为督军,暗里却是因为远乔乃与大将军姬少瑞亲近。此番好不容易可将姬少瑞拒之于帝丘权核之外,便是不会再给姬少瑞翻身的机会。
自然,出征这般大事却是不得不向大将军姬少瑞禀告,定下出征之日后帝丘便急向白荆城传了密函,以示对其之尊重。
夏立长老尚留在白荆城未离去,姬少瑞接到密函之后便将密函交给了夏立长老过目。这不知还好,夏立长老瞧见那信函的第一眼便动了大怒,当即便打算急返帝丘阻止此次出征。不过,姬少瑞却是阻止了夏立长老的离去。
白荆城,白芦殿。
只见夏立长老愤怒拍案,将那信函扔于桌案上,便怒道:“少瑞,你为何要阻止我?莫不是你就这般袖手旁观,欲坐视我族走向万劫不复之灾?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荒唐的安排,文衍虽说有些才干,却是从未行兵出征过,如何能为大军自主帅?更别提我那个混账儿子,成日里被宠的没个人样儿,哪里有半分统兵出战的模样?”
夏立长老话音未落却早已气红了脸,姬少瑞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到了夏立长老的面前,叹息一声道:“早先我前去帝丘之时便已知晓此事,只是未曾想帝丘竟会这般着急。不过玄嚣一意孤行虽有不妥,却不失为一件坏事。”
“倘若大败而归,折损的便不止是我族积累百年之威。你不是不知当下之情,为何不出面阻止,凭你之威望,若你极力反对,怕是没人敢同你做对。”夏立长老不依不饶道。
“今夕早非往时。我空有这‘大将军’的名号怕是说话难有分量。恰如我所言此番如若战败,帝丘才好收了那般自大的做派,就此蛰伏于帝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姬少瑞再次出言相劝道。
这些时日以来,每每深夜姬少瑞总是会深思许久,当中便有他对帝鸿氏一族素来的忠诚与忧虑,倘若神明预言成真,自己终将成为帝鸿氏的叛徒...姬少瑞亦是不愿帝鸿氏为此而衰败或是消亡。眼下能为帝鸿氏所做的大抵没有多少了,一切便只能尽自己之所能了。
只是夏立长老如何能了解姬少瑞心中的苦闷,听闻姬少瑞所言便全当做了是姬少瑞对帝鸿氏心存失望,即便是有旁的因素,夏立长老亦是猜不透的。
“少瑞,我不知何时起你竟变作了这般模样,再没了从前那般意气风发。只是,你这模样终究是叫我失望了...”夏立长老沉声道,“神明在看着你,看着你的诸般言行,他日终有你忏悔之时!”
姬少瑞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没了声音,以姬少瑞素来坚定的心智,一旦决定了什么便是再难更改了。
最终,夏立长老的背影消失在了白芦殿的大门前。而姬少瑞正与从前的自己渐渐告别,只是这场告别太过压抑,写满了太多的悲伤。
很快,姬少瑞便命人将连山与蜉蝣唤来了白芦殿。
当连山见到姬少瑞的时候,姬少瑞正在站在后殿那一方池水旁边,“晨澜”安静地握在软绿的草地之上,唯有它那一身黑鳞正彰显着它的非凡。
“老伯,你叫我与蜉蝣前来可是决定了出发的时日了?”连山有些焦急地问道,这些时日姬少瑞再没找过他与蜉蝣,只是连山却惦记着姬少瑞那日所言的“父亲大人留下的东西”,便可说日夜寝食难安,期盼着尽早出发。
“不错,正是为了此事。”姬少瑞望着那飞扬的芦花,俯身轻抚着“晨澜”的脊背。
“我早已准备妥当,立即出发亦可。老伯,之前你曾言那里是处危险之地,我们当真可以顺利到达吗?”连山疑惑地问道。
姬少瑞望着连山微笑道:“自然,‘晨澜’会带我们前去的。”
“什么?‘晨澜’带我们去?”连山惊奇道。
“正是。”姬少瑞拍了拍“晨澜”的脊背道,“这九州四极唯有‘晨澜’知晓那里。”
还未待姬少瑞继续开口,蜉蝣忽是说道:“姬将军可曾听闻白荆城出现了‘尊神者’?他们所宣扬之言处处直指连山,我怀疑当日在帝丘或有其他人知晓了连山的存在。”
只见姬少瑞点了点头,思虑半晌道:“我自是听说了,不过既然有人可能知晓了连山的存在,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们认为使徒之流皆为邪恶,所以便不会有人再轻易听信使徒之言,如此一来也可算是争取了些时间。”
“那么连山当真可以打败使徒或是神使吗?”蜉蝣再次疑惑道。
对此,连山亦是好奇地望向了姬少瑞。那个预言终究是神明的预言,姬少瑞虽然知晓却是不可说出,便只好含糊答道:“还是先去取回皇羲大人留下的东西再说其他,否则一切皆为空谈。不过,昆仑使徒是必须消灭的,长此以往必将为祸九州四极,至于其他流言你们暂时可不比理会。”
此言一出,连山二人只好点了点头。在姬少瑞的决定下,便决定两日后出发,目的地便是那亘古从未有人踏足的青泠之渊。
两人离开白芦殿回到济心堂时,却是发生了一件悲伤之事。
腾渀氏空应囚竟是走到了生命之尽头!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空应囚还坐在后院之中摆弄着巫药,此刻却是如风中残烛一般,虚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
空有灵在一旁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明明才与爷爷团聚却是不得不面临这般痛苦悲伤的结局,这对于她年轻的生命以及本就脆弱的情感而言实在是巨大的打击。
缱梦姑娘轻轻地安抚着悲戚落泪的空有灵,一时亦是不知如何安慰。其实在空应囚初到济心堂之时,缱梦姑娘便是一眼便瞧出了他体内早已没了那一丝围心而绕的灵气,空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人魂游离于心。
大抵支撑着空应囚来到济心堂的原因便是孙女空有灵了。离别只是早晚之事,只是未曾想却是来的这般突然。
空应囚双眼一片朦胧,再是没了往日那般睿智的眼神,不过当他听闻连山回来之后,却是双眼一亮,催促着其他人离开房间,他有临终之言想要单独对连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