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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巫空应囚

    大巫空应囚笑了笑,倒也不计较方才之话一般。空应囚本就是一族之大巫,阅人历事自然众多,他心底自是瞧不上连山这般有些轻浮的年轻人,若非那信函之中所写涉及腾渀氏一族的辛秘,他必不会与这样两个年轻人多费唇舌。

    空应囚坐定下来,对相柳说道:“二位的来意若真是找老朽解惑倒也无妨,只是此函中所言四字,老朽却是必定要先问个清楚。如此这般老朽便开门见山了,先请二位说说这函中四字吧。”

    空应囚品了品茶,等待连山和相柳开口。

    连山暗忖着,这个空应囚,本是想用青乌之事让他先开口,这三两个回合交谈下来,他明明心中有疑却毫不示弱,真是让人疲于应对。

    这时,相柳开口道:“大巫直接干脆,我二人也就不再隐瞒。我二人机缘之下,无意探得了腾渀氏的辛秘,却并非想以此作为要挟。”

    大巫空应囚也不接话,相柳见他这般,只好再道:“我二人只是想向大巫打听一件事。若是大巫愿解我二人的疑惑,那辛秘我二人便就遗忘罢了。”言语之间不卑不亢。

    空应囚依旧不语,坐在桌榻边端着茶杯紧紧地盯着连山和相柳。他并不全然相信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所言,只因青乌一事乃是腾渀氏的辛秘之事。

    多年以来除了自己和族长空天胜以及族中各位长老,就只有随行祭礼的巫者知晓其中之事,一众巫者又皆是对本族最忠诚之人,俱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分青乌之秘,此番实在是让他琢磨不透这两个年轻人的来意。

    难道...青乌被囚一事他们真的知晓了?毕竟昨夜才举行过祭礼...又或者他二人是别族细作,想以青乌之事加以要挟?...

    空应囚表面上毫不改色,且内心的思绪却没有凌乱。他细细地暗忖一番,已然打定了主意。

    “二位若真想从老朽口中得知些什么,自是会将老朽的疑惑解开。老朽不解,二位说的机缘,是何机缘?”空应囚毕竟是一族之大巫,心思细腻,若是不老实的回答出他的问题,自然是无法从他口中得知想要的答案。

    相柳早已预料到空应囚会这般开口,便对空应囚说道:“青乌之秘,实与我二人无关痛痒,只是在下还想问问大巫,腾渀氏一族婚龄女子每年都会前来庙宇服食的神丹,那神丹又是什么稀罕物呢?”

    连山不由暗忖着,相柳前日的一番打探真是没有白费,虽然没能潜入神殿,却也打探了不少消息,连腾渀氏婚龄女子的事也打探了,不禁暗暗想笑,这一连两个问题,肯定叫这空应囚头痛。

    空应囚听相柳问起了神丹心中忽是一惊,脸色还是如常道:“那神丹不过是巫者制作的药丸,意在强身健体。”

    空应囚心中已是有些恼怒之情,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轻佻傲慢,一个心思缜密,除了“青乌神血”,竟还探得了药丸之事,实在让人无法小觑。

    “既然是如此好药...”相柳从衣袋中摸出一粒金色的药丸,细细打量着,说道:“那在下就将此药分享于其他氏族,相信其他氏族也会铭记腾渀氏的功德,只是...如此悖逆神明之举,其他氏族会如何看待呢?”

    空应囚脸色顿时失了方才的平静,眼角微微颤抖,隐隐透出杀意,右手依旧端着茶杯,左手紧紧握拳,却又强忍着自己的怒气问道:“老朽倒是小觑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说吧,你们到底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

    转瞬之间,这房内的空气几欲停滞,空应囚若非思及这两个年轻人或已将腾渀氏一族辛秘外泄于他人,便已然暴起发难,要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的性命。

    “我二人并非九州四极任一氏族,只是路过的旅人罢了。刚才也表明过来意,我二人只是想打听一件事罢了。至于腾渀氏族内的事情,又或是其他氏族之事,我二人并无兴趣。”

    面对大巫的杀意,相柳淡然应对着,左手却是早已握紧了腰间的利刃。连山更是一脸的跃跃欲试,一副似乎想等空应囚动手之机便与他打上一架的气势,如此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到是让历尽世事的空应囚有些措手不及。

    常人若是面对空应囚的杀意,或早已逃窜,或已经示弱,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虽自称不是九州任一氏族,那身份就更加令他感到疑惑,看此二人如此气定神闲,难不成还有其他倚仗不成?倘若真如他们所言,唯有尽快打发了他们才好。

    按定心神下来,空应囚转而开口道:“二位倘若真无心本族内部之事,那老朽亦可行个方便,解你二人疑惑。”终于是空应囚先开口缓和下了这般凝滞的气氛。

    相柳也不再拖沓,正色道:“请大巫告知扶桑之岛到底所在何处。”

    空应囚闻言更是不知如何回答,叹了口气,思虑了许久,开口道:“老朽自认气势不输任何人。你们这两个年轻人确实让老朽意外的很!只是老朽终是要再问一句,你们今日所言之事,可有第三人知晓?倘若你们再不愿回答,老朽便无话可说了。”

    连山听罢已然是无奈又好笑,这个空应囚,简直是古板固执之极,正欲开口之时,相柳却抢先说道:“还请大巫放心,我向神明起誓,并无第三人知晓!”

    空应囚点点头,望着神台许久,最终才说道:“东极之外三万里,水中生烈火。”

    这是九州传闻中,关于扶桑之岛的唯一线索,相柳和连山也曾听人说起过这句古谣,只是这句话并无仔细说明扶桑之岛的正确位置,茫茫大海之中,若无正确指引,想找到扶桑之岛几乎是不可能的。

    相柳正要开口继续问下去,连山却抢着说道:“这个我们早就听过了,你是拿人尽皆知的话敷衍我们了?”

    相柳却是有些气恼,此番若是惹怒了空应囚那就无法打探出他们想要的消息,他生气的盯了连山一眼。

    空应囚却也不恼,面色如常,端起茶杯接着说道:“不错,这话确实为世人知晓,却也不能说明扶桑之岛的所在之处,只因世人不知这话的后半句——青乌归处,破晓而出,晨曦无踪迹。”

    空应囚心中明白,告诉这两个年轻人这段古谣的后三句,尽是以腾渀氏一族的未来而赌,可是为了腾渀氏的未来,为了腾渀氏的辉煌,为了他对老族长的诺言,他只能在无奈之下选择相信这两个年轻人并无害腾渀氏之心。

    空应囚继续说道:“老朽确实知晓扶桑之岛所在之处,因为多年前老朽曾亲自登上了扶桑之岛。”

    相柳看出了大巫空应囚的顾忌,再次开口承诺道:“大巫若愿详细相告,在下必会为大巫保守今日之秘,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事已至此,老朽唯有选择相信二位。”说罢,空应囚起身走至神台下拿出一物,再走回榻前,将那物放置在桌上。

    连山和相柳细细打量着,那物形似扁平却不尽然,通体黑色约有巴掌大小,就像半块黑色的石片。

    相柳出言问道:“请问大巫,这是何物?”

    空应囚答道:“你二人若乘船出海,准备一壶海水,并将此物置于其中,只管前行,自然可以找到扶桑之岛。其他事,就恕老朽无法告知了。老朽亦只盼二位皆为信守承诺之人。既然二位已经得到了心中所求,可否愿解老朽一个疑惑?”

    连山听了空应囚所讲之事,还是觉得一知半解,但隐隐觉得这事确实有趣,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顺手准备折一根野草叼在口中,却发现还在大巫的住处之中,哪里有野草可折。

    连山未做多想,准备伸手拿起那黑色的石片准备收入衣袋之中,就在手指触摸到那黑色石片的瞬间,那石片竟仿佛活过来一般,表面细细的纹路中,竟有金色的光芒在缓慢的流淌,一股神圣的气息霎时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连山一惊,手指马上离开了那黑色的石片,相柳连忙将黑色的石片收到了自己的衣袋中。

    虽是短短瞬间,但空应囚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惊惧之下,紧紧的看着连山,竟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连山:“你...你...你到底是...是...”

    相柳见大巫神色异常,不愿再与之纠缠,虽是有些疑惑尚未解开,但若再多做停留,只怕会引出更不必要的事端,遂按着大巫的颤抖的手说道:“大巫,今日多谢大巫为我二人解惑,在下亦会遵守诺言。”说罢,将神丹递还到空应囚的手中。

    空应囚的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连山,又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相柳拉着连山站了起来,匆匆拜别了大巫空应囚,紧步离开了庙宇。

    “以后,你不要乱碰东西。”相柳边走边严肃地对连山说,“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若水城,免得生出其他枝节。”

    连山的心思本就不在此处,对着相柳点点头。

    两人便不再多做停留,径直出了若水城。一路上,相柳时刻注意着是否有人暗中跟踪他们,好在这些担心都未发生。

    而此刻腾渀氏庙宇内的大巫空应囚,颓然地坐着久久未起,右手轻轻掩面,竟是一脸的老泪纵横,只是不知是因何留下的泪。昨日与族长空天胜约定商议之事,竟也不想去商议了。

    空应囚抹干了泪水,缓缓地走到了神台前,诚心的跪下。

    “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办法随着时间遗忘。想我诚心侍奉神明一生,终是无法赎清自己一身的罪过。”空应囚心中思绪凌乱起来,那过往的事情亦不断地翻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