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自己在文华殿用了晚膳了,然后又在旁边的小院子里溜达消食了一圈,天色将暗未暗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入春也有段时日了,园中被精心伺候的花草树木都格外的漂亮,宫里种养的花草树木都有讲究,必然是选花期长寓意好的,刹那之美绝不适宜于宫中,在城南中华门外数里的丘陵有一座花神庙,就是专门为宫里培育鲜花的。
京城好地方啊,花草繁茂四季常青,朱标立在一处海棠花簇前发呆,倒也不是多欣赏花姿,只是纵为太子储君,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以解闷的玩意儿也就是这些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臣妾李氏参见殿下。”
朱标闻言莞尔一笑回首看去,李嫣一袭粉裙娇艳欲滴,虽是在行礼但那双明媚火热的眼睛却是紧紧的落在他身上。
朱标缓步走上前笑道:“如此直言而出,竟不知羞了,也不怕惹得旁人笑话?”
“妾身就是爱慕自己夫君,又有何人敢笑话。”
朱标伸手拉起李嫣,一旁伺候的侍女掩着嘴打趣道:“我们良娣日日都念叨着殿下,不用说也都知道啦,谁也不敢笑话。”
朱标心情不错,拉着李嫣的手也就没有放开,晃晃悠悠的就又在园子里走了起来:“方才本宫是在低头赏花,手中也没有酒杯,你怎么就想到举觞白眼望青天了。”
李嫣理所当然:“那自然是因为殿下先是皎如玉树临风前,后到了妾身眼中就莫名成了那幅景致了。”
朱标忍不住乐道:“本宫虽不妄自菲薄,但这相貌应该是还没到崔宗之那般俊俏潇洒,能因相貌入诗圣杜甫诗句之中,不晓得那该是有何等的惊艳,真是让人为之神往好奇。”
“殿下还说不妄自菲薄呢,那崔宗之再如何又焉能与殿下同日而语,妾身只是觉得词句应景,若是拿他同殿下比较才是拉低了殿下的尊位。”
“何况崔宗之是当时宰相崔日用之子,说不定诗圣也只是因其家势吹捧而已,说起来妾身之兄那些幕僚食客昔年也常常写诗词吹捧他的样貌才华,妾身听完都感觉肉麻至极。”
说起来朱标也真是好久没想起李祺了,可见有个好妹妹是何等的重要,也难怪都想把家中闺女送入皇宫或是东宫。
朱标点头应道:“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歪理,不过料想诗圣不至于此,若非真惊才艳艳,徒的此虚名也不过是惹得天下人取笑。”
李嫣乖巧的认了错,但脸上的欢欣却是藏不住的,可见她并不在乎朱标同她说的是什么,只要是说着话便好,少女情怀总是如此热烈诚挚。
又溜达了近半个时辰朱标停下脚步说道:“好了,本宫得回文华殿处理些书信事宜,天色也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嫣虽不舍但也清楚太子最烦的就是纠缠不清,所以还是恭敬的应诺行礼,朱标拍了拍她的手便转身朝着文华殿走去了。
回去的路有着无数明灯前后簇拥,自然也就不怕天黑路滑,文华殿夜里还有着燃炉熏香的习惯,朱标进来后就感觉一阵的温暖馨香。
在后殿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后,朱标就在书案后落座了,福贵捧着升腾着热气的木盆躬身走了进来:“爷,奴婢伺候您泡脚吧,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泡泡脚舒坦。”
朱标应了一声,然后发觉一股特殊的气味接近,本还以为是足浴的汤药换了方子,可随后就发觉这应该是木盆所制木材自带的气味,被热水一激气味浓郁了起来。
“怎么换了新盆,原来的那个可是坏了?”
“回爷的话,您原来用的那个都已经用了一年多了,虽还未坏但也是旧了,皇后娘娘下令宫中勤俭,可爷总得换换新盆不是,否则在库房放久了,新盆没用也成旧物了。”
“就你会说话。”
福贵赔笑着伺候朱标泡脚嘴里还念叨着:“这是用安南使臣进献的极品金丝楠木所制,那木材送来时奴婢也看到了,在日头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且还有淡雅之香。”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朱标觉得泡的格外舒服:“这木盆共造了几个?”
“那木材珍惜,圣上吩咐给皇后娘娘造了个大浴桶就耗费去多半了,赏到东宫的仅有三个。”
朱标揉了揉眉心道:“那可就不好分了。”
“奴婢斗胆,这分给太子妃殿下还位两位有了身孕的贵人岂不刚好?”
朱标漠然瞧了他一眼,福贵立马抽手痛快的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见此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思虑片刻吩咐道:“按你说的,两个送于怀着身孕的,再一个赏给李氏,本宫现在用的这个往后就给太子妃用,本宫用回原来那个即可。”
福贵赶忙说道:“怎么可以委屈了爷,内制局那边或许还有多余的,奴婢明日再去要一个。”
朱标靠着椅背道:“罢了,本宫这儿才几个人都不够分,更别说父皇宫里了,后宫不消停母后也难安宁享福。”
福贵应诺一声,不过心里却是惦记起要多尽心伺候李良娣,这东宫首要紧着的自然是太子殿下,其次便是太子妃,再然后才是其余贵人,尤以有身孕者为重,毕竟皇嗣更是重中之重。
可今日殿下宁愿稍委屈着自己也要顾全李良娣,可见是真得了宠爱,这可比旁的都珍贵,活在宫里的人谁不明白呢。
福贵想的多,不过在朱标这儿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洗脚的木盆而已,再珍贵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李嫣情热,朱标自然也是欢喜的,有了稀罕玩意儿就想哄她一个高兴。
何况金丝楠木再如何珍惜,朱标想要多少,只要世上还有,就没有弄不来的,安南既有那么四川云贵大概也是有的,叫人去寻也不算难。
只是没什么必要罢了,巡山搜野砍伐木材海路运输都耗费颇大,就为了泡个脚造些家具陈设,纵然是以朱标的身份,都觉得有些不值当。
擦干脚福贵捧着木盆出去,朱标起身从密匣里拿出几封密信,这都是刘瑾放进来的,纵然是旁的事情刘瑾可以松手,可这紧要处还是刘瑾在打理。
首先就是辽东密探们的消息,察罕入京也有几日了,但朱标还是没让人放松对纳哈出所部的监察,纳哈出舍个儿子换个机会也不是没可能,虽说察罕是长子,但蒙古人可并不是太看重这个。
小心无大错,何况是关系蒙古辽东与高丽串联的军国大事,朱标仔细的看过密信后才算暂松了口气,纳哈出没有大动向,所部军粮也没有大的调动。
虽说蒙古与高丽的信使依旧是往来不绝如缕,透出的口风也是要联合共击大明恢复蒙元一统,但这其实是无所谓的,说大话谁不会呢,想靠这个干扰大明的判断是太小瞧他们父子了。
密信结尾再次请示太子,是否要让他们寻个机会刺杀掉高丽沈王脱脱不花,信中说此人极嗜好射猎,近日有准备外出的动向。
朱标略一思索还是准备回复一个暂不发动的命令,高丽沈王不值一提,杀之不过在于早晚之间,以他在高丽的布置,纵然脱脱不花入主高丽王宫也难逃一死。
朱标现在更希望看到纳哈出的诚意,近二十万可用之兵盘踞辽东,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威胁,如果能和平解决,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纳哈出归顺之日,高丽也就彻彻底底沦为朱标餐盘上的鱼肉了,是想一口吃掉还是慢慢煎炒烹炸都可随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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