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左隆上前一步,说道:“太守,难道太守真要置两万弟兄的生死于不顾,誓不归降,抵抗到底吗?”
冯异道:“身负陛下厚恩,怎能献土降敌?”
左隆道:“太守亦曾受王莽之职,为何能降当今陛下?”
冯异道:“王莽,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陛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左隆道:“焉知建世帝不会以国士待汝?”
冯异转过身去,不说话。
左隆又道:“陛下国士遇太守,太守愿国士报陛下,可这两万士卒在陛下眼中皆是蝼蚁草芥,为何要兄弟们以死报之?”
冯异道:“你们要杀了冯某,献城归降吗?”
左隆道:“我等自父城便追随于你,与你一道追随陛下,兄弟们一道这么多年,怎么能杀你呢?”
他向后一伸手,从将领叔寿的手中接过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向地上一抛,冯异一看,认出是军中一个姓王的校尉。
“此僚与人密谋,要杀太守献城归降,以求立功受赏,被我等得知,便杀了他。”
左隆向前两步,走到冯异面前,说道:“我等不愿杀太守以求富贵,只愿太守率全城归降,兄弟们不说共享富贵,只求大家都留一条活命。”
他突然跪了下来,恳求道:“求太守允准!”
他身后的将领全都跪下,齐声道:“太守,您就答应了吧!”
便连那些城头守卫的士卒,也纷纷丢掉刀枪,伏地大哭道:“太守,您就发发善心,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孩子,我不能死在这儿啊!”
“是啊!我出来时妻子正要临盆,我还没见我儿一眼,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太守,降了吧!太守!”
左隆轻声道:“公孙兄,你看看,这仗还有法打吗?”
冯异心里明明白白,他如今没有别的路走了。
左隆和叔寿都是颍川豪杰,当年和冯异一道守父城,然后在冯异的举荐下追随了刘秀。从颍川到河北,他们一道出生入死,都是多年的兄弟了。
要是没有这几个兄弟维护,恐怕他冯异真就被人砍了首级去献功。在有些人的眼里,他冯异的脑袋是奇货可居。
左隆和叔寿这几天一直在劝他投降,冯异就是不吐口,想必他们实在没了法子,因此搞了这么一出兵谏,看这个架势,他要是不答应,这几个兄弟就要胁迫他一道归降了。
冯异沉吟片刻,忽地抬头说道:“开城!”
士兵们顿时欢声雷动,不像是全军投降,倒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
城下士卒见了,都有些紧张,不知为什么敌军突然士气这么旺盛,看来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过这个新年。
没想到片刻之后城门大开,河内太守冯异率众出降,这下子城下士卒也开始欢呼,两军将士都喜气洋洋,好像是兄弟部队胜利会师一样。
偃师不战而下,伊洛平原敌军都已被肃清,刘茂回洛阳过了个年,只呆了几天,便匆匆回虎牢关去了。
刘钰在洛阳见到了有名的“大树将军”冯异。
将领们凑到一处,都喜欢互相吹嘘自己的功劳,到了论功的时候,更是吵吵闹闹,互不相让,这时冯异从不与众人相争,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大树下面,因此得了“大树将军”这个雅号。
刘钰问道:“公孙文武全才,文有治郡之能,武有沙场决胜之机,能得卿,朕心里很是高兴。。。不知公孙志在何处?”
冯异道:“臣沙场争战多年,伤病交加,不堪为用,恳请还乡,了此残生。”
皇帝暗暗吐槽,冯异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刘秀的铁杆粉丝,皇帝怎么敢放他回颍川老家?他本就是颍川的豪强,又做了几年颍川太守,到了家乡四下一联络,不拉出一支队伍把颍川的天翻过来才怪。
按照大汉朝的惯例,太守都是外派,郡吏都是当地人,像冯异这种颍川人做颍川太守的还真是少见,可见刘秀对他十分信任,根本就不忌讳这个。
刘钰知道冯异是有大本事的人,但是他和刘秀的渊源太深,恐怕没那么容易割舍得掉,冯异终究不会为他所用。
他说道:“颍川战事未定,朕不忍公孙回乡受战乱之苦,这样吧,你先回长安好好休息休息,让太医为你调养一下身子。”
刘钰知道冯异的寿命不长,现在已是公元三十年,冯异大概没有几年的活头了,不知他是死于什么病,让太医去看看也好。
冯异本是河内太守,他南下之后,河内空虚。身在河东的征北大将军田况竟一举攻克了箕关,从太行山的峡谷中冲了出来。田况乘胜占据了轵县,进兵河阳,这一下子河内大乱。
芳丹、崔秀原本在温县附近与邳彤、耿纯激战,因河北之兵源源不断而来,芳丹两人渐感不敌,便欲向后退兵,没想到回军途中正遇到刘秀渡河而来。
两军上演了一场遭遇战,正战得激烈时,邳彤、耿纯从北面杀来,与刘秀夹击敌军。芳丹和崔秀大败,一路西逃,一头撞进离轵县不远的河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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