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宇亲自挥舞旗帜,下令三艘苍山船列队,准备齐射。因为没有现代化的通讯攻击,令旗成了最基本的沟通方式。当然,这时候的令旗和后世的旗语,还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对付现在的海战,已经足够用了。
接到命令以后,三艘苍山船,也渐渐的调整队列,同样排成了一条直线,使用自己的左舷对准敌人。因为没有数据调整,令旗也不可能传播数据,所以,周正宇给出的命令,只能是要三艘苍山船,集中全部的火炮,向中间的二号福船齐射。
炮击,似乎在瞬间停止了。
海面迅速的平静下来。
很诡异的平静。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乃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所有的炮手,都忙着清理炮膛,准备不同类型的炮弹,检查导火索,做好一切急促射的准备。同时,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双方的船只,都向南行驶。在行驶的过程中,双方的距离,不断的缩短。
海战真正的伤害,其实都是在三十丈到六十丈的距离上,即一百米到两百米的距离内。后世著名的特拉法尔加海战,双方舰队的开火距离,基本上都在百米之内,真可谓是刀刀到肉,拳拳到骨。每一发炮弹,都给要敌人造成强劲的杀伤。
最终,英国舰队胜利了,纳尔逊上将也被对方的滑膛枪子弹打中,与世长辞。战斗发展到连滑膛枪都可以打死对方的程度,距离之近,可见一斑。现在,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就是为了更好的炮击对方。
很快,双方的距离,就缩短到只有五百米左右。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登州水师的福船抢先开炮。
在这个距离上,实心弹的威力,可以充分发挥了。当然,命中率还是有点低。然而,登州水师的官兵,不敢让敌船靠的太近。根据他们曰常的经验,海盗最擅长的,就是肉搏战。海盗的跳帮,还是很厉害的。要是距离太近的话,万一让对方钻空子,就很容易产生肉搏战斗。老实说,登州水师的官兵,都不喜欢残酷的肉搏战……死人太多了。
齐射的阵势,果然厉害。
持续不断的炮弹,掠过海面,发出呼呼呼的刺耳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连串的炮弹落在海面上,溅起一排排高高的水柱。
附近的海面,就好像是被怪兽搅动了一样,不断的翻滚起来。海浪一波一波的向周围不断的涌动开去,前面的海浪还没有消散,后面的海浪就跟着涌上来了。甚至,在远处的张准等人,都能够感觉到旗舰的晃动。可想而知,三艘苍山船此刻会有什么程度的摇晃。
没有打中。
第一轮的齐射,通常是不可能打中的。但是,根据第一轮的弹落点,进行适当的调整以后,第二轮的齐射,打中的几率就很大。事实上,的确如此。登州水师的炮手,很快根据炮弹的落点,调整了射击的方向和角度,在装药的数量上,也做了改善。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就在这时候,三艘苍山船也齐射了。
炮声稍微有些怪异,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割破天空一样。
后面的张准,一下子判断出来了。
这是链弹出膛的声音。
苍山船齐射链弹!
这帮家伙,果真是够猛,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齐射链弹。登州水师非得被他们吓到不可。链弹的威力,是实心弹根本不可能相比的。只要打到对方的船上,绝对够对方吃一壶的。
“啪啪啪!”
果然,从福船的上面,传来古怪的撕裂的声音。
张准早就举起千里镜,仔细的观察着。
显然,最大的那艘福船,被链弹打中了。甲板右侧靠近船头的一段护栏,被链弹打断,到处都是飞溅的木屑。可以清晰的看到血迹。只有下半身的尸体,不见了上半身。可能上半身的尸体被链弹直接扫入了大海了。链弹掠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长串的缺口。
由于链弹造成的破坏,桅杆和桅杆附近的明军水兵,都惊恐的看着被链弹打烂的地方,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链弹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寻常。不被打中还好,要是被打中,那绝对是人间悲剧。
事实上,就算链弹是从自己的身边扫过,也会给敌人造成巨大的震撼。说真的,有几个人不害怕这种残酷的武器?孙勤恺真是老天赐予自己的人才啊!给予他什么样的奖励,都不过分。
“链弹!”
郭林失声惊叫起来。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的后面,仿佛有一股寒气冒起来。他又急又怒,又有些恐惧,又有些手忙脚乱。脑海里,似乎有很多的念头闪过,却又似乎是一片的空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是绝对不够用了。
这些蚊子船的链弹,居然能打这么远?一般的链弹,不是只有七八十丈左右吗?现在的距离,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丈呢!敌船居然将链弹打到自己的船上来了!该死的,敌人的链弹,居然打到自己的船上来了!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郭林还未得要领,苍山船又继续开炮了。
这一刻,炮声显得似乎比刚才要恐怖不少。
“不好!”
想到链弹的威力,郭林情不自禁的俯下身来。
要是实心弹的话,他有足够的勇气,继续站在这里。毕竟,实心弹的命中率,实在是太低。要是他不幸被实心弹砸中,只能说明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但是,在链弹的面前,郭林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要是链弹从他的腰间掠过,足可以将他的身躯,连同身上的盔甲,都全部切割成两段。
第二轮的链弹砸过来,郭林估计自己的战船,可能又要挨上一两发。不过,链弹只要不直接打中桅杆,问题暂时不会很大。关键是,不要打中人就行。船上带有木匠,还有大量的兽皮和木料,一般的损失,都是可以及时修复的。
然而,他还是估计错了。
这一轮砸过来的,不是链弹,而是葡萄弹!
从命中率来说,天女散花一样的葡萄弹,显然更加容易命中目标。因此,程雷等人,果断的换用了葡萄弹。这种武器,形象一点来说,就是一串串的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根本没有办法躲避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求多福,老天保佑,让自己度过这一劫。
“砰砰砰!”
果然,弹雨落下,福船发出连串的响声,的确像是落了一阵的冰雹。一时间,甲板上,出现了很多镶嵌在木板里面的黑色铁蛋子,还有一些铁蛋子在甲板上滴溜溜的滚动。
葡萄弹其实就是一串的铁蛋子,每个大约都是拇指大小。这玩意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是用手来扔,直接砸对方的头上,也未必能置对方于死地。但是,一旦从炮管里面轰出来,杀伤力就大了。要是被打中,绝对是要命的啊!身上穿个孔,那是肯定的。
更何况,这东西,基本上很少只有一颗打中目标,往往是两三颗,三四颗,甚至是五六颗,直接就将人打成肉酱了。因为一炮轰出来的葡萄弹里面,往往有上百颗这样的铁蛋子。后世的人,要是用过霰弹枪,又或者是用砂枪打过鸟,都知道其中的厉害。
“啊!”
水手的惨叫声持续不断的响起。
显然,是有水手被打中了。他们临死前的惨叫,凄厉而短促。如同是正在叫喊的鸭子,突然被利刃一下子割断了喉咙。铁蛋子的威力太大,他们的惨叫,才刚刚发出,就戛然而止了。
郭林扭头朝着惨叫的方向看过去,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水师当了几十年兵,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个被葡萄弹砸中的士兵,浑身几乎粉碎了,五脏六腑什么的,全部流淌出来。鲜血顺着甲板流淌,好像是溪流一样。脑袋更是被砸的好像是开了瓢的西瓜,红的白的,全部都出来了。
“噗!”
蓦然间,一个艹帆手从桅杆上面直接摔下来,直接砸在郭林的身边。撞在甲板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是弓起来的,后来慢慢的向下压平,最终,完全没有了动静。
其实,这个艹帆手在掉下来的时候,已经被打死了。铁蛋子击穿了他身上多个地方。他掉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空皮囊。人落下来了,鲜血还在半空飘荡。人落在甲板上,鲜血落在人的身上,顿时倾泻了一地。
郭林再扭头看看四周,发现周围的甲板上,已经躺下了好几个水兵的尸体。每个水兵的样子,都是惨不忍睹。葡萄弹不打中则已,一旦打中,绝对是群死群伤。郭林简直要感谢老天的眷顾,自己就在附近,居然没有被飞溅的铁蛋子打中。
事实上,葡萄弹给敌人造成的心理压力,才是最大的。它极其容易让对方士气崩溃。在铺天盖地的铁蛋子面前,什么样的盔甲,都抵挡不住。唯一能够保佑你的,只有老天。问题是,这么多人同时祈求老天的保佑,老天忙得过来吗?
就连郭林,都忍不住有些失神。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然而,轮不到郭林多想,苍山船又开炮了。
还是葡萄弹!
更多更凶猛的葡萄弹!
更多更凶猛的铺天盖地的葡萄弹!
随着双方的距离继续缩短,程雷等人,都玩命儿的发射葡萄弹。他们对将一袋袋的铁蛋子,塞到炮膛里面,然后不断的轰击出来。其实,他们看不到敌船上水兵被打中的惨状,他们也没有时间仔细的观察。但是,看着一串串的铁蛋子,冰雹似的落在敌船上,他们可以推测,场面一定非常的精彩。场面既然精彩,就要继续。
当然,大部分的葡萄弹,其实还是落在了水面上的。打在甲板上的,毕竟是少数。连串的葡萄弹再次落在福船的附近,溅起无数的水花。铁蛋子太小了,只能溅起水花,无法溅起水柱。偶尔间,也有葡萄弹打在侧舷上。
其实,葡萄弹对福船船体本身的伤害,倒不是很大。即使是桅杆被直接命中,最多也就是上面多一个凹下去的窝,不会让桅杆折断的。关键是,葡萄弹的发射,影响了水手的艹作。说真的,在葡萄弹的威胁面前,有哪个水手,可以淡定不惧的啊?
“葡萄弹!”
“该死的葡萄弹!”
“我们也发射葡萄弹!”
郭林脸色狰狞,恶狠狠的叫起来。
敌船用葡萄弹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慌乱,郭林当然不能忍受。他们本来是来欺负张准的,没想到,居然被张准反过来欺负了。这让他们怎么能忍受?这让登州水师的面子,往哪里搁?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有葡萄弹,我们也有!我们的葡萄弹,比你们更多!
“大人,目标在我们的射程之外……”
千总满面的汗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登州水师自身的火炮,发射葡萄弹的时候,最多只能打到八十丈外。超出这个距离,就是白白浪费弹药。现在,敌船都在一百五十丈开外,他们发射葡萄弹,根本够不到对方啊。
“我不管!”
“我命令你们,立刻发射葡萄弹!”
“敌人的葡萄弹能打这么远,我们的为什么不可以?”
郭林挥舞着腰刀,咬牙切齿的叫起来。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事情,居然被敌船给破坏了。郭林的心情,可谓是相当的不爽。心情既然不爽,也就有点失去理智,感情用事了。说真的,被对方铺天盖地的葡萄弹压着,滋味的确不好受啊!要是自己不用葡萄弹反击,对方还不要嚣张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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