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仕途之上,对于权争,要么两不相帮的不介入,独身自好;要么就选择投身于一方,竭尽全力的群策群力谋取未来。
没有脚踩两只船的,左右逢源。
因为死得最惨的人,就是脚踩两只船的。
左右逢源在最初的时间内,因为自身价值被双方都竭力拉拢,的确可以很吃香。然而,在被发现了以后,就会被双方都不容,联合打压。
谁都不想,自己的机密谋划,被人吃里扒外卖了出去不是?
所以呢,钟繇对于王昶,在他罢免的时候来拜访,来献策要让夏侯尚留在荆州,当即就不再有疑心。若是王昶要是真的踩两只船,老谋深算的钟繇想要发现,想让别人也发现,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
是故,他也直接问出了,表示接纳王昶改头换面的信号。
“文舒,汝有何谋划,能让夏侯伯仁留在荆州邪?”
王昶一听,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昶多谢相国信任。”
先是一个很感恩的拱手致敬,他有很谦虚的将所思说出,“丕公子世子之位,依然稳若磐石。而且自幼便与夏侯都督相善,若是他能向魏王求情,调任司马主薄前往荆州参夏侯都督兵事,事情便可济矣!”
钟繇听完了以后,微微一沉吟,便舒展了满脸的沟壑,“大善!文舒不愧名门之后也!”
的确,王昶这个建议,有很大的可能让夏侯尚继续留在荆州。
魏王曹孟德毕竟已经老了,曹丕的世子之位也没有悬念了,如此情况下,曹老大肯定会为曹丕的未来执掌曹魏培养势力。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忠于魏王曹孟德的人,未必就会忠于曹丕。
反过来也一样,曹丕觉得放心去用、去信任的人,未必就是魏王曹孟德能信任的人。
曹魏的基业既然已经定下了要传给曹丕,那么就从曹丕的角度去考虑,优先挑选曹丕能信任的人。不然在权力过渡了以后,曹丕依然会再来一遭。
到了那个时候,难免会引起骚乱。
出于基业长青的考虑,曹老大也不会将这样的隐患,留给下一辈不是?
狡狐陈恒,就是曹老大亲手提拔的人。
一开始被安排成曹昂的班底,虽然说在曹昂故去了以后,也转为亲善曹丕,但终究是隔了一层。
而夏侯尚就不同,他从小便和曹丕亲善了,是绝对的心腹!
更深一步的考虑,夏侯尚终究是宗室大将,是曹魏第二代中,为数不多能独挡一面的都帅!尤其是荆南之失利,罪在于禁,而并非他。
他不过是因为督荆州兵事,被职责所牵连罢了。
所以说,无论从哪一种方面,曹丕都有理由,在夏侯尚和狡狐陈恒之间,厚此薄彼。
更何况,狡狐这些年的赫赫战功,让曹老大自己都有了猜忌之心,担心以后会尾大不掉呢!曹老大都不得不雪藏的人,曹丕能驾驭吗?
他要能驾驭,也不会那么艰辛才当上世子了!
王昶向钟繇的提议,让曹丕上书请魏王曹孟德调任司马懿去荆州,也就是根据了这点。
司马懿,不光是深有谋略的丞相主薄,更是曹丕当成了友朋的心腹。而且他去荆州,也不会引起夏侯尚觉得自己被轻夷了。
毕竟他们两人,早就定了儿女亲家了。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还巴不得相互扶持,同心协力稳定权势呢!
“昶不敢当相国之赞。”
被夸奖了的王昶连忙谦虚了一句,“此谋划,以相国之智定然能想到,昶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而且,此谋划依然有一丝纰漏,乃是魏王将如何安置狡狐邪?”
是啊,曹老大都向天下传递了信号,将要再度重用狡狐。以他魏王之尊,肯定要言出必行,绝对不会出尔反尔,拿自己的威望当笑话的。
“文舒无忧!”
钟繇起身来到王昶的身边,轻轻的抓起他的手表示亲近之意,“马孟起夺了汉中,势力坐大,得有人遏制才行。老身再向丕公子建议,让狡狐去巴中便是。”
嗯?
巴中之地?
王昶闻言,扬了扬眉毛,便由衷的表示敬佩,“国相老谋深算,昶不如矣!”
无他,狡狐的旧部,几乎都在巴中之地。
无论调不调狡狐过去,巴中之地和钟繇等人都不是一条心,对荆州都督夏侯尚,也不过保留表面上的敬意罢了。
而且巴中之地的后方,就是荆州!
等于让夏侯尚和司马懿,捏住了狡狐的后路!狡狐若是想征战立功,粮秣等都是绕不开荆州的支持!
至于曹丕会不会听从钟繇的建议,那也是不用考虑的问题。
在曹魏的势力中,在魏王曹孟德的眼里,钟繇无论资历还是话语权,都比狡狐大的多!曹丕对钟繇的重视度,也比狡狐要高得多。
曾经,他就为了拉拢钟繇而割舍了狡狐的利益;当上世子后,与钟繇朝夕相处,更是亲善敬重不已。还特地赐下了五熟釜表示亲近,为之铭曰:“於赫有魏,作汉藩辅。厥相惟锺,实幹心膂。靖恭夙夜,匪遑安处。百寮师师,楷兹度矩。”
意思就是说,钟繇是魏国相国的不二人选,是魏国的楷模。
亲重如斯,钟繇打着为他未来考虑的名义,去给做出建议,曹丕怎么可能不采纳呢?
对吧!
不一会儿,达到目的的王昶,以当今时局不变打扰太久,拒绝了钟繇的留宴,起身告退。钟繇也不挽留,而是亲自送到了门口。
临别之时,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听闻文舒家中长辈,旧时要么为一郡之守,要么守戎一郡。老身以为文舒,他日成就必然不止于此也!”
好嘛,他这是表示对王昶改头换面的承诺,以后定然用人脉助力王昶爬上更高的职位。
如果王昶一直和他们休戚与共的话。
王昶当即也就表示谢意,表现得一脸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
然后呢,等回到自己的府上,便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一把佩剑,抽了出来,用锦布轻轻擦拭。那副珍贵的神情,犹如抱着人生第一个孩子的父亲。
这把佩剑,从陈旧破损的皮质剑鞘上来看,已经有了好些年头了。
是的,有好些年头了。
那是在约摸十年前,他第一次跑到了南阳郡求见狡狐,借着王凌的举荐请求加入麾下的时候,被狡狐拿此剑作为隐喻考教,给送的。
他一直珍藏着。
将这柄价值不过尔尔的佩剑,视若珍宝。
所以呢,在他轻轻擦拭的时候,心中悄悄落地的还有一句话。
“将军,汝让某助司马仲达执掌兵权,某似乎不负所托,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就是某和公琰兄形同陌路,相互攻讦的时刻了。”
公琰,是蒋琬的表字。
他和王昶,是同时被狡狐举荐给曹丕的。两人当初来曹丕的麾下,人生地不熟的,当然就是抱团取暖,变成交情莫逆。
而现在,王昶要和他形同陌路,是为了取信与钟繇等人。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了!
没有忠于狡狐的蒋琬,没有了对比,怎么体现王昶转头阵营的可信度呢?
怎么能让王昶慢慢融入钟繇等人的势力圈子,为了以后挖更大的坑呢?
对吧?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