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秋九月。
北方冀、幽两州的第二次交战,刘备死守城池不出,曹军攻势渐现颓势,便罢兵而去。
马上就入冬了,给守城带来更大的优势。
不说别的,随便给城墙浇点水,就能以冰为防。
邺城州牧府内,曹老大正中跪坐。
下面两排席位,依次坐着曹洪、荀攸、程昱、贾诩和郭嘉。
很意外的,颁布了清简用度的曹老大,在深秋时刻,就让人在堂内放置了好几盆炭火。
舔着火舌燃烧正旺的炭火盆,没有放在上了年纪的程昱与贾诩身边,而是在末席的。
是郭嘉的席位。
不过才三十七岁的他,还没入冬,就在身上裹着厚厚的衣物。
蜡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病容依稀可见。脸颊也深深的瘦削了下去,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
但他依然时不时的,就拿起酒盏灌两口,也拿块丝绢捂住嘴巴咳两下。
“刘玄德者,藏枭雄之姿也。今得幽州为基业,如利刃悬于之顶,孤不得难安矣。尔等有何谋,可定幽州者?”
位列正中的曹老大,抚了半天的胡子,终于扔出了话题。
下列的人,反映不一。
曹洪与贾诩,都抓住胡子沉吟。
不同是的,一个是在等着倾听,一个是在暗自打着腹稿。
“明公,某以为刘备本为涿郡人,在幽州立足,其势已成。又引胡人为助力,正是锐气正盛时,短时日内恐难于剿灭。”
先开口的是荀攸,他好似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是故,某觉得应分精兵数部,于多地攻之。彼胡人者,见利忘义,战事旷久必然生事端。又兼幽州连年战火,我军只需数年定能疲敝其民生,届时可一战而定!”
“嗯...”
曹老大抚须颔首。
此乃老成谋国之说,也堂堂正正阳谋,让刘备军无解。就是太慢了,疲敝幽州的时候,也会让自己的大军陷在冀州。
说白了,就是消耗战罢了。
看谁的家底更厚!更持久!
“仲德,汝以为呢?”
“回明公,某无异议。”
程昱微微颔首。所以曹老大的目光就投向了贾诩。
这只老狐狸半点表情没有,也惜字如金,“善。然怕辽东有变。”
嗯?
顿时,曹老大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袁绍还活着的时候,就联合公孙度跨海骚扰过青、徐州沿海。如今公孙度死了,公孙康继立,却依然还时不时的将战船来出来溜达下。
才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敢问,咳...咳....”
才说了几个字,郭嘉就拿着丝绢捂住了嘴死命咳嗽。
看得曹老大一阵心忧。毕竟郭嘉不仅与他性情相契,还善奇谋。而郭嘉也对曹老大,抱着知遇之恩的尽心尽力。
这点从从称呼就能就看出来。
在场的人,他是唯一称呼曹老大为主公的。
好一会儿,郭嘉的咳嗽才止住了。
他一脸的潮红,还悄悄的将被染红的丝绢藏到袖子里,拿起酒盏润了润喉后,才拱手而言。
“敢问文和兄所言辽东有变,咳,咳,乃是我军不压境,刘玄德将有余力吞辽东乎?”
“然。”
老狐狸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微微点头,便眯起了眼睛养神。
这时,曹老大等人也瞬间反映过来。贾诩的担忧,不是刘备与公孙康结盟联合,而是吞了辽东壮大自身。
“嘉以为,此乃良机耳。咳...咳...以公达兄之谋疲敝幽州,让刘玄德无力壮大。促使他心生吞辽东之心。辽东公孙氏已历两世,深得民心,根基稳固。咳...咳...刘玄德若攻之,我军正好等渔翁之利也!”
“大善!奉孝之言,深得孤心!就如此行事吧!”
曹老大击掌而起,一锤定音,然后又蹙起了眉毛,“嗯...既然北方急不可图,荆州可谋否?刘景升垂垂老矣,被陈子初夺了南阳四县竟然无动于衷!”
“主公,咳...咳....”
这次,郭嘉不等其他人思虑,就抢先说,“刘景升老迈昏聩,将不久于人世矣。某常闻其如袁本初,爱幼子而不嫌长子,此乃取祸之道也。是故,嘉以为先静候数年,待刘景升故去,荆州自乱,可唾手可得也!”
“善!”
又一声大赞,曹老大看着郭嘉,眼神充满了赏识之意。
却不知他的话语,堵住了其他的看法。
比如贾诩,他深深的眼角皱纹,又在靠拢了。荀攸的眼皮,也耷拉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郭嘉的看法是很对的。比如当年断言孙策必死于刺客之手。但是他们也知道,如今攻荆州时机正好!
生逢乱世,岂能不争!陈恒以不足五千人马,夺了四县之地,刘表竟然不思夺回,就让整个荆州士人官佐,都对他失去了信心。
“嗯,此事暂定于此。”
对郭嘉无比信任的曹老大,将此事揭过。还走下来轻轻的拍着郭嘉的背部,一脸的关切,“奉孝,近期无事就好好修养身体,莫太劳神了。”
五日后,曹老大以于禁为督率人马去并州太原郡,与张燕共同攻雁门郡。调任镇北将军曹仁于冀州河间郡,督乐进、张郃等部攻涿郡。
调任曹洪兼领颍川太守,督豫州军事,接替夏侯渊驻防许昌。
因为夏侯渊要领军进河东,依着平阳郡驻扎。新任并州刺史粱习,正忙着打击并州羌胡豪右,需要大军在侧威慑。
对于荆州南阳,也有了安排。
曹老大将夏侯尚升任为偏将军,率领两千兵卒驻守比阳县,防御南阳东翼,归陈恒节制。
嗯,是曹丕建议的。据说理由是夏侯尚自幼就和他亲善。
吕常依然是雉县县令,不过多了个关内侯的爵位和都尉之职,本部兵马一千。
但作为督帅的陈恒,就有点倒霉。
官职不升迁,爵位也没有变。
本来陈恒这些年所立下的功勋,是可以封列候的。只是他被放去了当太守,牧守一方,等于变相的升迁。
如今夺了四个县,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封列候还是有点够呛。
曹老大对此,有些举棋不定。
不过呢,丁夫人已经带着小陈修在冀州住下了。还趁着见到曹老大的时候,逗着小陈修看似自言自语。
“修儿,汝以后想要爵位,只能自己努力了。汝阿父是给不了的...”
好嘛,曹老大不由揉起了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