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银月如同水银迸裂洒了满山都是。
萤火虫在得意的挥舞着光与影的痕迹,映照着苍穹上繁星的眨眼。山中静谧一片,偶尔一阵山风拂过,呼啸中依稀携带着隐隐约约的狼嚎。
陈到头插鸟羽,黑炭涂着的脸黑如锅底,站在陈恒的后面,恭候着家主的吩咐。家里今天发生的事情,陈哲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说了。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气息绵长,不急不躁,不声不响。
“胸有激雷而面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叔至,你这点做得很好。”
半响,山里的静谧被陈恒一记赞赏打破,“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来,是想报复袁术?”似乎心情不错,他还调侃了一句,“嗯,然后还准备好了劝说之词了?”
“到不敢。家主从来都不是任性之人。”
陈到依然很平静,很恭敬。
“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我可以怒,陈家所有人都可以怒,唯独你不能。让你来,就是怕你忍不下这口气带着私兵去送死。”
陈恒抬手,拍了拍比自己还高的陈到的肩膀,“叔至,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陈家的希望。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请家主示下。”
“我要让袁公路知道,陈家的粮是硬的,吃下去了会噎死人!”
陈恒先是咬牙切齿了一阵,才给陈到细细解说自己的想法。时不时还问一下有没有困难、能不能做到之类的。
不知不觉,天际线就披上了霞光,迎候了晨曦的到来。
“就这样吧,其他方面你自己见机行事。叔至,你和元俭务必要小心,私兵是我们陈家所剩不多的家底了。”
一夜未眠的陈恒眼睛通红,脸上却丝毫没有疲惫之色,临别时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喏!家主请放心。”
陈到一拱手,然后快速消失在山里。天快亮了,农夫们也要开始出来劳作了,他现在是黑毦贼,不能出现在陈家范围之内。
陈侃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家主,天亮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
“好。走吧。”
陈恒骑着驽马,走在霞光中,沉吟着山中草木的清新。
哼!袁公路,陈家的粮食有那么好拿的吗?曹阿瞒拿了,那是因为陈家愿意给,而且要给陈家遮风挡雨!
你虽然披着四世三公的这层皮,但也不过是被曹操随意拿捏的冢中枯骨罢了,也敢来玩杀鸡儆猴一套。
你不是想让陈留的豪强大户们服服帖帖的吗?那我就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二百年世家的服贴!
回到了陈家乌堡上,陈伯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们借粮有结果了。
己吾的王家,现在的家主愿意无息的拿出三百石,但被王太公拿着拐杖敲了几下后,增加到了五百石。一下子解决了一半。
陈恒听完,心里不由感慨了亡父陈太公人情的强大,然后对陈链问,“大兄,叔至之前弄回来的一些物资处理了吗?”
陈到当了黑毦贼黑吃黑,收缴了不少兵器和军资,都在夜里偷偷的运回了陈家。
“家主,没有处理掉。如今世道乱,一直不敢出手。”
陈链拱手回了一句。
“嗯,你再去王家一趟。挑选一些好的武器什么的带过去,就当是给王家付利息了。别人不要,我们不能不给,不能亏了陈家声誉。剩下的就让铁匠融了当农具吧。”
陈到和王家女儿有婚姻,所以前往王家借粮就是陈链去的。
“喏,链这就去办。”
陈链应了一声转头就走了,陈坤也随之开口。他借到了三百石,利息有点高,三成,三年之年必须还完。
而陈伯就有点难堪,一脸哭腔先是告了声罪,说老仆辜负了家主,没有把事情办成。他去的是陈泽联姻的那家,对方要求拿土地来换,一亩地十石粮,价格很不公道。
“陈伯莫如此!”陈恒先安慰了下陈伯,然后做出了决断,“事急从权,给了吧。嗯,陈泽你再去一趟,带上田亩契。”
“喏...”陈泽有点黯然,“家主,泽想等您成亲了,再议成家之事。”
“说得对!如此趁火打劫的之人,老仆也不想做亲家!”还没等陈恒答复,陈伯就直接下了定论,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也罢,陈伯你们看着办。嗯,陈泽也不小了,安排个时间就冠礼了吧,我当大宾。”陈泽是遗腹子,主礼之人就是陈伯当仁不让了。
“还有,换粮一事,子坤你带着田契去吧,陈泽随我来。”
“喏。”
不让陈泽去,是顾及脸面,退婚之事,当事人还是不用参合了。而且陈恒感动于奶兄弟的同进退,便想让他在曹操那边露个脸。
是的,陈恒打算给曹操送份大礼,用陈家送给袁术的粮食。
他挥笔急书,将布帛上的墨迹轻轻吹干,小心折好交给了陈泽,“看到了曹兖州的大营,就先找典大个,让他替你将此书呈上。然后你就在那边等消息,不用着急回来。”
嗯,留在那边和曹操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就能被提拔了。
“喏!泽定不辱命。”
“大战将起,千万要小心。”
......
被陈恒各种惦记的袁术,这些天有点烦躁。
盟友公孙瓒和陶谦的军队被击退了,他亲自提兵来战,却被一只苍蝇给骚扰了。
先是有一支运粮队被袭击,烧了不少粮食,加强运粮护卫后就没有发生过。
但更苦恼的事情就来了,经常三更半夜的军营外号角齐鸣,喊杀声一片,搞得和夜袭一样。但兵卒出了大营,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不光是晚上,大白天的,守哨的士兵偶尔还会被一箭穿喉。
就这么被折腾几天,人不过死了十个八个,但军队的士气一下子就大跌,人人疲惫不堪。
原本袁术还以为是曹操的精锐小队来骚扰呢,但依附过来的陈留世家,却告诉他说这是黑毦贼,陈留郡专杀黄巾贼寇的一支仁义之寇。
不说还好,一说袁术的怒火就更旺了。
专杀黄巾的黑毦贼,来骚扰我的军队?难道四世三公的袁家和黄巾贼寇一样不成!
他想不通,也没人想得通。
不过还没等他弄明白,他的怒火又一次燃烧了,因为四世三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