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厚照的要求,十二名贡士并排站在了朱厚照面前,且都抬着头,这样以方便他这个皇帝考问。
而正因为此,这十二名贡士也第一次知道了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是什么模样。
对于已过不惑之年的张璁而言,眼前的皇帝陛下朱厚照是很年轻的。
但对于还不到而立之年的丘养浩而言,眼前的皇帝陛下朱厚照已经是一位很睿智老成的帝王。
朱厚照也在观察着这十二贡士,虽然他表面肃然,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的。
毕竟朱厚照知道在这个时代能考到这一步的和后世考上清华北大一样,可都是天子骄子,精英中的精英啊,如今却要被自己统御,被自己考察。
其中年纪最大的张璁引起了朱厚照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
朱厚照问了一句。
“回陛下,晚生张璁。”
张璁回了一句。
朱厚照点头,他岂能不知历史上有名的改革家张璁,说道:“果然是你,这十二个人里,就你眼神最为犀利,你的试卷朕也看了,很有锋芒,难怪到现在才考到殿试,想必你本性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有大志向的人。”
张璁听后很有一种陛下才是最知己的感觉。
朱厚照说完就继续问起其他贡士来。
但其实在朱厚照知道张璁也在这一科后,他就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这张璁可是只有后世张居正才会比他更有魄力的明朝改革家,是一位敢向既得利益者动刀子的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他竟敢建议皇帝把翰林官员外调,这不知会得罪多少清流,但这样的确是对大明有益处,毕竟这样可以让这些将来成为帝国重臣的翰林官员们有地方执政经验,而不是一直待在京城,只知道空谈。
因此,朱厚照直接点了张璁为状元。
而榜眼则是丘养浩、探花是李香。
掉到第三甲的张治和廖道南等人自然是很失落的,毕竟如果杨廷和没倒,朱厚照没有痊愈,他们不会是这个成绩。
殿试结束后,紧接着大明朝廷就开始对俺答入侵的事进行廷议。
作为皇帝,朱厚照不一定要亲自出席廷议。
很多时候,廷议就是由内阁首辅或重要大臣主持,然后帝国重臣聚集一起议决要事,最后才得出一个总议由相应官员奏报给皇帝裁夺。
而这次的廷议涉及的是兵事,自然是由兵部尚书王守仁主持。
但朱厚照亲自出席了这次廷议,但他没有露面,而是躲在了幕后,以免使这些文官因为看到自己的面目表情变化而不敢发言。
但朱厚照出席则是因为他得看看帝国的这些文臣们各自是怎么进行廷议的,都有着怎样的谋算。
但朱厚照自己不会发言,他作为皇帝要发言只会在单独召见一位或几位重臣时,这种数十人以上的廷议现场,他不可能要亲自下场与所有官员讨论一下,那样只会影响他这个皇帝的权威性,也不是他这个帝国最高统治者该扮演的角色。
而廷议的确是有数十人,出席廷议的官员除内阁阁臣与六部九卿外,还有六科言官。
大明六科言官即是吏、礼、户、兵、刑、工六科的都给事中与左右给事中,因他们的办公地点在宫中午门一带的六科廊房,也就被常称作六科廊言官。
这些六科廊言官虽然品级不高,但权力都很大,不但可以封驳圣旨,还有权利向皇帝提出谏言,以及弹劾朝臣等,反正任何国家大事,他们都能干预一下。
官小权大就是指的这类人。
而这些人很多都是刚当官不久的官场新秀,很多人都官场经验不足,或者已主动成为某些幕后大官的马前卒。
所以在廷议上,很多时候都是这些六科廊言官发言最为积极。
朱厚照穿越成皇帝后此时下诏召开的第一次廷议也是一样。
刑科左给事中刘夔此时就先站了出来:“陛下,臣议此次俺答入侵,盖因边镇强兵不足,朝廷之前以边军充京营与锦衣卫,以京兵调边镇,致使边镇防御之力锐减,故而给了俺答可趁之机,再加上俺答或以为陛下仍有重疾,大明会无暇顾及边事,而趁机南下,是故,臣认为,当立即调京城所驻边军回原边镇。”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他猜到了刘夔这一通话背后的目的,其目的无非就是借自己内调边军充实京营为由要自己把自己放在京中的精兵江彬、周琮等部调走,以此好削减在京城的武官势力,毕竟如今整个京城充溢着大量军旗校尉,让整个文官集团还是感到不安。
但朱厚照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夔还是会找理由的,直接说是边镇国防需要这些精兵,而不是他们这些文官不愿意这些精兵留在京城,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无法反对,甚至在场的很多大臣都觉得有理。
朱厚照记得这个刘夔就在前几天就上本弹劾过王守仁,使得王守仁因此还上疏辞官。
而因为弹劾大臣不法之事是这些言官们是本该应做的义务,所以,朱厚照也就没寻到由头处置这个刘夔。
当然,如果朱厚照要向以莫须有的形式处置刘夔也可以,毕竟刘夔的确做的事违背了他的意愿,竟然敢弹劾他看好的王守仁。
不过,朱厚照知道自己作为皇帝也得遵守一些传下来的政治规矩,不然想让他落水的会不只一个杨廷和,所以,朱厚照也就还没处置刘夔。
甚至,朱厚照这些日子忙着殿试的事都忘了这个刘夔,当然,即便朱厚照没有问,他要处置刘夔,也用不着他这个皇帝亲自来。
朱厚照知道自己作为皇帝更重要的不是处置刘夔,而是搞清楚刘夔背后的人是谁,明显刘夔背后的这位高级文官才是布局者,其目的就是要借着俺答入侵这事把江彬、周琮等武臣势力赶出京城。
但此时,两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皆一言不发,如老僧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廷议现场,依旧只是一位六科言官站了出来,而这名言官则是兵科右给事中夏言。
夏言直接奏道:“陛下,臣不不认为俺答入侵一事与边军在京城一事有关系,俺答等鞑虏非在边军不足时入侵,而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掠边一次,今年有明年兴许还会有,如今的关键是杜绝俺答部的常年入侵;
据臣所知,北虏俺答素有大志,盘踞河套,招揽汉地流民胡化为汉人,设立板仓,类似于我大明里甲村庄,从而增加人口,厉兵秣马,积蓄粮草,而因此日益强大,其时常寇边,目的也在于劫掠人口与粮草以增强其国力,足以看出其野心不小,其志在谋天下,臣认为朝廷当有收复河套之长期计划,只要俺答失去了河套,才能使延绥一带边防压力大减,否则,不出多少年,这俺答比为我大明大患!”
夏言说完后,朱厚照差点没站出来叫好,心想到底历史上后来主张收复河套的嘉靖朝能臣啊,这眼光就是不一样,多年后的庚戌之变无疑正应了他今日的言论。
“真乃浅陋之言!”
礼部尚书杨潭倒是比朱厚照先没忍住而站了出来,当场就否决了夏言的“收复河套”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