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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血色萨尔浒(四)

    慌不择路之下,王宣和张铨带着一股溃兵走到了一处绝路,发现前方有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后面的建奴追兵穷追不舍,已经越来越近。

    二人只能放弃了继续跑下去的打算,带着士兵鼓起余勇,转身杀向了身后追来的建奴。

    王宣被扈尔汉斩于马下,随着二人一路溃退下来的明军亦全都被扈尔汉和费扬古带来的建奴追兵杀尽,唯有张铨力竭而失手被俘。

    萨尔浒大营的战斗从申时一直战至入夜,到戍时方歇。

    在萨尔浒大营中明军的火铳射击声越来越零星杂乱,火炮声渐渐的越来越少的时候,建奴大营中的努尔哈赤便知道,自己的八旗勇士们已经攻入了明军在萨尔浒的大营之中,彻底攻占明军大营亦事迟早之事。

    算算时间,此时代善派往援助吉林崖的千余人应该早就已经到了,于是命黄台吉和代善两人,分率右翼两旗兵力,在浅水哨口渡过苏子河列阵,准备围攻吉林崖处杜松所部明军。

    吉林崖下,杜松依稀可以听见萨尔浒大营处炮声隆隆,喊杀震天,杜松的一颗心直往下沉,此时的他在心里面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赵梦麟等人的劝告,偏要一意孤行分兵之举,如今反而令大军陷入险境。

    忙传传军中众将一起商讨对策。

    “大帅,萨尔浒大营激战正酣,未免我们被建奴前后夹击,咱们还是放弃攻打吉林崖,回兵与萨尔浒大营合于一处吧。”参将柴国栋向杜松建议到。

    怕死的刘遇节连忙向杜松行了一礼,跟着一起建议到:“是啊,大帅,界凡城内本就有建奴的万余大军,如今的建奴援军又至,这吉林崖咱们肯定是打不了了,还是尽早退回南岸,与萨尔浒大营合兵才是。”

    杜松摇头否定到,“努尔哈赤既率兵亲至,我所料不错的话,浑河上游和南岸必有建奴兵马,若我军此时渡河,建奴必趁我等半渡而击之,那时,咱们这一万人马便可能全军覆没。”

    “此险不能冒!”

    “大帅,可若是我等不渡浑河与萨尔浒大营的守军回合,只在此处久屯,亦是有覆灭之危啊!”游击杨钦出声到。

    另一名游记汪海龙和管抚顺游击事备御杨汝达也附和着杨钦的话,表示如果不渡河撤回去,反而留在此处,同样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一旦萨尔浒大营失守,必然会陷入被建奴夹攻的危险境地。

    刘遇节心上一动,再次出声建议到:“既如此,大帅,咱们干脆即可率兵北山,同马林将军合兵一处,而后再杀回来也不迟。”

    刘遇节的话得到许多人的支持。

    杜松摇头,依旧否认到,“不可。”

    众将不解。

    杜松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等若此时北上,萨尔浒大营必不知晓,而建奴大军必然会从界凡城调兵去汇合一处,全力进攻萨尔浒大营,大营必不能久守,倒时赵、王二位将军和监军大人有何闪失,岂不是我杜某的过错。”

    众将一听,有不少人在心中腹诽,现在才想到您的过错了,谁叫您不停劝告,一意孤行来着。

    刘遇节却是着急了,“大帅,如今我军人马尚不足万,且粮草断绝,建奴大军少说也有三、四万的人马,我等已陷绝地,咱们还是赶紧撤吧!此时不走,若建奴完成合围,咱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杜松也是久经沙场,此时的境况他又岂非不知,只是此时的他心中任旧还心存侥幸,只能在心中祈祷萨尔浒大营可以抵挡住建奴的进攻,坚持到其余三路明军的到来。

    良久,杜松才说道:“为今之计,我等只能坚守此营不出,待马林率军前来,我等才有一线生机。”

    去岁的抚顺之战,原辽东总兵张承胤战死,万余明军尽殁,率先逃跑了的刘遇节回去之后,便被降职为经略标下右翼营管游击事都司,他对建奴已经有了恐惧。所以一从杜松处出来,刘遇节脸色有些阴沉,眼珠轱辘辘的转着,已经在心里面开始琢磨着要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杜松将希望寄托于马林所部。

    马林部1万5千人,出开原后,大雪难行,在杜松分兵之时,正驻扎与三岔口外稗子谷处修整,离着杜松所部尚有近一日路程。此时的马林所部才刚进至尚间崖,因天色已晚,加之尚间崖周围地势险峻,实在不宜夜间行军,其余三路大军此时状况亦是不知,为谨慎起见,马林吩咐麾下将士就地扎营。

    所以杜松希望的援军注定是等不到了。

    入夜后,杜松亦不清楚吉林崖下的大营外到底有多少建奴在虎视眈眈,又怕建奴夜袭,于是命人燃气火炬将营地照亮。戍时许,忽有萨尔浒营败将冒死入营,传来消息,萨尔浒大营已被建奴大军攻破,全营一片哗然,两万大军溃败,全营官兵一片哗然,由是士气大跌,军心涣散。

    杜松骤听的此消息,惊震失措,瞬间便进退失据,乱了方寸。

    恰在此时,营外的建奴也已得知明军在萨尔浒的大营已被攻陷,在界凡城的代善与额亦都立刻下令进攻。

    听闻敌军进攻,杜松和柴国栋只能督军分头作战,已死相拼,初始还能和建奴势均力敌。

    萨尔浒大营处的建奴在战斗结束后,除了留下一旗人马继续追击者四散的明军溃兵以外,建奴没有做任何修整,在努尔哈赤的命令下便赶往了吉林崖。

    努尔哈赤亲自督战,以七旗兵马趁胜与吉林崖的兵力合攻杜松部。到得这时,建奴大军已经尽占河畔、莽林、山麓与谷地,以数倍于杜松的兵力将之紧紧的包围于一隅之地,借着夜色掩护和杜松军营当中的火炬,乱箭齐发,随着破空声响,许多明军官兵中箭惨叫着倒地。

    明军只能慌忙寻找掩体躲避建奴的箭矢,待三轮箭雨过后,建奴才喊杀着冲向营地。

    经过三轮箭雨的覆盖,杜松所部明军死伤惨重,侥幸没有被建奴弓箭射杀的官兵,也有许多人中箭受伤,战力严重受损。

    杜松因躲避不及,被建奴的箭矢射伤了左臂。

    见建奴冲了上来,杜松忍痛一把折断插在左臂上的箭枝,怒吼着提起自己的大刀便迎了上去。

    情知已被建奴包围,突围无望的明军在必死的情况下,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就算是临死了也要拉上一两个建奴做垫背的!

    纷纷呐喊着和冲上来的建奴拼杀在了一起......

    明军和建奴可谓是将对将,兵对兵,在吉林崖下围绕着明军的营地内外捉对厮杀。

    代善直接找上了杜松,满脸狞笑着喝到:“杜松老儿,你家大贝勒代善爷爷在此,你已被我大军重重包围,还不速速下马跪降,更待何时?”

    杜松狠啐到,“呸,区区蛮夷奴才,焉敢让你爷爷我归降,待我取你狗命!”言罢举刀砍向代善。

    代善闻言,冷哼道:“杜松,你这偌大年纪的老狗一条,也敢在本贝勒撒野猖狂,看我拿你狗命!”说罢也提着马刀直奔杜松而去。

    两人在马上互相劈砍,眼见着代善的马刀就要砍刀杜松的脑袋上,杜松却是恍若未觉一般,不管不顾的手中大刀直取代善的脖子。

    杜松这完全就是两败俱伤,以命换命的打法。代善被杜松着不要命的做法给吓了一条,自己这一刀要是劈中了杜松,杜松的刀也会砍在自己的脖子上,侥幸不死那也是重伤,无奈之下只能回刀封住杜松的进攻。

    两人交战好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代善暗自心惊,不想这杜松老儿都已年逾耳顺,竟还有如此实力,不禁又有些暗自佩服。

    斩杀了柴国栋的莽古尔泰见代善与杜松久战不下,直接拨马加入了战团,和代善联手进攻杜松。

    杜松虽然勇悍,但是毕竟年纪已经大了,加上左臂之上又有箭伤,自是不敌二人,忙寻了空档脱了战圈,打马直奔西北方而去,想要寻机杀出重围。

    不料就在此时,一只雕翎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杜松左眼之上,杜松吃痛之下,撒刀捂着左眼坠骆下马。

    只见不远处一员建奴将领缓缓收起手中的弓箭,驱马赶上前来,一刀砍下杜松的头颅。

    莽古尔泰见得来人,冷哼道:“赖幕布,你倒是会捡便宜!”

    赖幕布闻言,哈哈笑道,“五阿哥,箭是小弟我射的,杜松也是我杀的,怎的就成捡便宜了。”说完,拨马就走了。

    莽古尔泰与代善不再理他,带着人马继续绞杀明军去。

    随着杜松战死,明军最后一点的士气也没了,战至三月初二日凌晨时分,吉林崖下的战斗终于结束。

    杜松及部将柴国栋、王浩、张大纪、杨钦、汪海龙、杨汝达俱皆战死,被俘的监军张铨,誓死不降,大骂努尔哈赤不止,被处死。

    待的天明之时,明军遗尸遍野,冰雪为赤,萨尔浒大营和吉林崖下有余众被建奴追退至浑河岸边,将旗帜投入河中,负伤不能战者,各自投河以死,余者皆死战尽殁而无一人投降。

    作为主力的西路明军,三万余人几乎尽皆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