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前坐着有三人,年岁都在三十到四十多,衣着打扮也都是大明再平常不过的儒衫,朱由楫走近听了半天,发现这三人争很明显是在讨论数学方面的一些问题。
而且石桌上还铺展着好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几个几何图形,有直角的三角形、等边的三角形,竟然还有一个明显的圆柱体。
三人讨论的很投入,连朱由楫趴在了石桌上都犹然未觉。
朱由楫听了半天也看了半天,这不就是后世中学时期的几何数学题吗?这些题目对他来说要解答起来再简单不过了,这要是放在后世只要是上过中学的大部分都可以解答出来。想不到自己在明朝竟然还能遇见三个几十岁的大人围在一起争论研究数学的几何体,朱由楫不由的笑出了声。
此时三人方才发现,身边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小孩子,三人顿时停下了争论,有些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边上的朱由楫。
“这位小公子何故发笑?”三人面色顿时有些不愉的样子,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朱由楫一脸认真的道:“只是听着三位在这里争论不休,好奇之下凑了上来,听得有趣,我一时没有忍住,还请三位先生见谅。”
或许是朱由楫说话的态度很诚恳,又见朱由楫身边还跟着护卫,而且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三人的对朱由楫的态度和面色也好了不少。
三人中,有人带着些诧异的问道:“这位小公子能听的懂我们在争讨些什么?”
朱由楫点点头,“听的懂啊。”
“小公子学过算学?”
“礼、乐、射、御、书、数,这是君子六艺,这算学是君子六艺之一,当然学过了,”朱由楫开口道,“难道你们读书的时候没学过吗?”
朱由楫这话顿时换来三人一阵尴尬的咳嗽声,“实不相瞒,我等初始只学了礼、乐、书而已。”
朱由楫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自从汉武帝听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成为了有着官方背书的第一显学,汉唐之时还好,许多读书人追求的都是出将入相,君子六艺基本都为真的有所学习涉猎,那个时候的读书人还是比较生猛的,读书人佩剑就是从他们开始的,汉唐时期的读书人可是真的能够随时用佩剑跟人玩儿命的,最典型的就是大诗仙李白了。
只是到宋朝开始嘛,赵宋皇室为了避免藩镇之乱有些矫枉过正,过度的重文抑武,尤其是宋真宗写了一篇《劝学》后,读书人大多都只想着黄金屋和颜如玉去了,慢慢的变成了后世人们眼中读书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更要命的是程朱理学渐渐成了儒家内部第一流派后,再加上八股取士,读书人基本都变成了抱着朱熹批注的四书五经死记硬背了,更别提去专门学些什么君子六艺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由楫便适时的岔开了话题问道:“敢问三位先生,此处是何人所开设的?”
“先生不敢当,此处乃是玄扈先生与万历三十二年同几位会士所开。”见朱由楫岔开了话题问起了这里是谁人开设的,三人中立刻便有人回答到。
“会士?”朱由楫挑了挑眉毛,“可是什么天主教的传教士高鼻深目?”
“正是。”
听到会士的时候朱由楫便有了猜测,从三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朱由楫暗道果然是来华的传教士,立刻又问道:“那你们说的玄扈先生是不是姓徐,名光启?”
“正是,小公子和老师相熟”
“你们是他的学生?”朱由楫没有回答三人的问题而是反问到。
见另外两人往刚刚问他话的那位看去,那人遂向朱由楫回答到:“在下正是。”
朱由楫顿时有些激动问道:“那你老师现在可在馆内”
“老师在万历四十五年因病去职,现下并未在京,这里也只我等平日里无事来此探讨一二算学方面的问题罢了。”
听得徐光启没再这里,甚至都没在京师,朱由楫稍显有些失望,顿时便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兴致了,从演算馆出来后,朱由楫便琢磨开了,刚刚听那自称是徐光启弟子的人说,徐光启是在万历四十五年因病去职,离开京师的,那万历十五年的时候徐光启在朝中当什么官?
徐光启,这可是大明朝难得的科学人才啊,绝对不能放跑了,对了还有其他的几位和他同一时期的科学人才也是一样。
一路上想着问题快入宫了,朱由楫猛的顿住了脚步,怎么把名单给忘了。
叫陈清越将自己先前,让她替自己贴身收好的那份名单取出来,朱由楫把骆养性、田尔耕和许显纯三人叫到了面前,把名单递给了三人。
三人有些不解的接过去,骆养性开口问道:“皇孙殿下,此是何物?”
朱由楫背着手,看了三人一眼说到,“这是一份名单,你们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噢,对了徐光启你们有谁听说过?”
三人忙凑在一起,将名单打开看了几眼,还真让他们发现几个比较眼熟的名字,又听的朱由楫问到徐光启,许显存率先开口问到,“殿下这名单上最前面所写的这些人想来,都是先前演算殿下和那位读书人口中的传教士吧?”
见朱由楫颔首,许显存接着说到:“殿下这利玛窦在万历三十八年便已经去世了,至于其他的教士多半此时应该在南方?”
“那名单后半部分徐光启和李之藻这些人呢?”
“殿下,徐光启任万历四十五年应该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同年因病离京,”这次回答朱由楫的是骆养性,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李之藻此前在京任工部都水司郎中,此时也应该在南方,至于赵士桢,此人应该已在万历三十九年便以过世了。”
“死啦?”朱由感到有些可惜的问道。
“啊,”骆养性点点头,“已经死了。”
“还有这名单上的其他人呢?”朱由楫又问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田尔耕小心的回答道:“殿下,这名单上的其他人也就龙华民和金妮阁这两个名字我等还算比较耳熟,至于其他人我便不曾听闻过了。”
“刚不是说了龙华民这些人此时都在南方吗?”这些人才竟然没有一个在京师的,最关键的是赵士桢这位大明的顶级火器专家竟然已经死了,这让朱由楫稍微有些不爽,“你们谁跑一趟南边儿,把这些人给我请回京师?”
田尔耕有些为难的道,“殿下这些教士大多都是被圣上驱除的,想要将这些人在请回来,恐怕......”
“怎么回事?”朱由楫顿时好奇的问到。
田尔耕指着名单上的龙华民对朱由楫说到,“殿下,这龙华民在传教的时候,大肆抹黑、贬斥儒学和佛、道两派别,同时还不准教民祭拜孔圣人,也不准教民祭奠祖宗,这引起了朝中许多大人和民间百姓的不满,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沈榷向陛下三次上书,最终陛下下旨驱除了这些教士。”
“卧巣!”朱由楫顿时有些懵,他这才想起来基督教在华传播的过程中因为礼仪之争,罗马教皇好像公开发布了一份什么文件让传教士在华传教不准向中国文化妥协,必须严厉禁止加入天主教的中国人祭拜孔子和祖宗来着,然后康熙直接就争锋相对下旨全面禁绝天主教的传播。
原来这事儿从大明就开始了,这事儿好像是叫“南京教案”吧?那这事儿是必须得要好好琢磨一下才成。
想到这些,朱由楫开口到:“即是这样,那就算了,不拜孔老二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不准祭拜祖宗那就绝对不行了。”
骆养性、许显纯和田尔耕三人自动的将朱由楫后面对孔子不尊敬的话给过滤掉了,“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去南方请那些传教士的事情就先算了,名单后面的那些人你们三个回去让锦衣卫帮我查一查,尤其是徐光启我要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