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进了仁寿宫的暖阁,郑太妃立即将所有太监、宫女赶了出去!
看着只剩下了自己一家人,郑太妃这才不安地看着福王问道:“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档子事情?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福王苦笑道:“母妃,儿臣自打就藩以来,就息了所有心思,终日里都躲在王府,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啊!”
郑太妃皱着眉,苦思半晌也没弄出什么头绪,又问道:“皇帝可说了怎么处置?”
福王摇摇头道:“昨个儿进城前倒是见到了万岁,万岁说他知道事情的根底,要孩儿不必担心,还许了不伤孩儿一家性命,至于其他倒是没说什么!”
郑太妃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只要这次性命能留住,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福王满脸悲苦地摆摆手道:“母妃不必说这些了,经此一事儿臣已经吓破了胆,其他的什么都不求,只求一家安稳就心满意足了,只是由崧年纪尚幼,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了,也不知道万岁会不会允许由崧婚配!”
说到这个话题一家子彻底陷入了愁云惨雾之中,大明朝可是有“建庶人”的故事的。
当年朱老四靖难成功,把建文帝的儿子废为庶人,然后关在凤阳四十多年,直到英宗复辟之后,才被放出来,可那位建庶人打两岁起就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传说出来的时候连女人都没见过!
一想到朱由崧可能遭到如此对待,郑太妃和福王夫妻心里的苦就没法说了!
倒是朱由崧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对于那种可怕的命运还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只是有些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和父母!
此时陪在一边的寿宁公主说道:“母妃、王兄,你们倒也不必自苦,我看皇上宅心仁厚,应该不至于太难为王兄一家!”
“唉!”福王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可是咱们生于帝王家,为兄又牵连上谋反这种事,怕是万岁再怎么宅心仁厚,也不会没有处置!”
正说着,外面有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太妃娘娘,万岁爷过来了!”
福王一家顿时一惊,郑太妃忙不迭地道:“快准备接驾!”
还没等太监应是,朱由校爽朗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太妃娘娘不必忙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别弄生分了!”
话音未落,一身素色龙袍的朱由校已经进了暖阁,还没等福王一家见礼,朱由校先施礼道:“孙儿拜见太妃娘娘,给三叔、三婶、寿宁姑姑请安!”
福王一家被惊的够呛,仓惶跪拜,福王颤声道:“罪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连忙上前将福王扶起,笑道:“三叔这可折煞小侄了!”
接着又对朱由崧道:“崧弟快将婶婶扶起来!”
朱由崧应了一声,将王妃姚氏扶了起来!
接着众人按尊卑落座,又有宫女送上茶点!
朱由校这才说道:“以后咱们一家在一起,只论长幼,不论君臣,否则这本就冷清的皇宫,愈发的没有人气儿了!”
郑太妃见朱由校这么说,又看他对福王一家如此热情,心思不禁又活泛起来,试探着问道:“皇帝,福王一案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由校狡黠的一笑道:“三叔本就是冤枉的,太妃娘娘要孙儿如何处置?”
福王一家再次被震惊了,郑太妃扶着案几,倾着身体,神态紧张地问道:“皇帝已经查明福王是冤枉的了?”
朱由校直言不讳道:“这事儿本就是孙儿安排东厂做的,所以不用查,孙儿自然知道三叔是冤枉的!”
这下福王一家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被雷的外焦里嫩,他们死活也没想到这事儿是皇帝亲自授意的,而且人家还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半晌之后,福王才颤声问道:“万岁此举何意?”
朱由校两手一摊道:“没办法,小侄登基以来花银子太多,所以宫里内帑已经空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从三叔家弄些银子回来!”
无语了!
彻底无语了!
福王一家看怪物一样看着朱由校,生气是肯定的,谁好端端遇到这种事谁会不生气?
不过发火那是肯定不敢的,现在朱由校是皇帝,福王一家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认了,如果当真撕破脸,人家将错就错,弄死这一家子,也没人会给他们喊冤!
再次沉默了半晌,福王才哆嗦着说道:“万岁若是缺银子,只要下道旨意便是,怎能……怎能如此?”
福王是实在找不出词汇形容朱由校的所作所为了,最后只能用“如此”二字,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
朱由校倒是没在乎福王的态度,依然是满脸笑意地道:“三叔也不必生气,小侄这么做也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小侄作为皇帝伸手朝三叔要钱实在不成体统!”
福王心里嘶吼:“那你小子栽赃陷害,生抢就成体统了?”
朱由校可不知道福王心里在疯狂吐槽,依然笑着说道:“这第二点,就是小侄打算改变一下对宗室的处置方式,这不三叔您家里有钱,而且太妃娘娘还在宫里,何况咱家只有三叔你就藩了,五叔、六叔、七叔他们身上也没什么油水,小侄也只好先从三叔身上下手了,还请三叔不要见怪!”
福王此时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从朱由校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思!
想到那个可能,福王顿时一惊,也顾不得生气了,颤声问道:“万岁可是想削藩?”
削藩这种事自古有之,大明朝的建文帝也玩儿过一次,不过那位的本事和运气都不咋地,还被黄子澄、方孝孺之流给忽悠的够呛,结果被他四叔给收拾了!
从那以后老朱家的皇帝虽然对藩王管制的愈发严厉,但也没人提出削藩的想法,不管谁当了皇帝,对于宗室藩王还是极其优待的!
可今天朱由校却并不隐晦地提出了想要削藩,不由得福王不感到害怕,因为皇亲贵胄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说白了都是一帮子废物,若是没了爵位和俸禄,那岂不是都要饿死?
要知道现在老朱家的直系宗室就多达八万多人,还有更多的旁系、支系,一想到这么多人都要困顿街头,冻饿而死,福王就忍不住心头发颤!
朱由校见福王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就知道他怕是想多了,失笑道:“三叔怎么吓成了这样?”
福王这才惊醒过来,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叩首道:“万岁,藩王宗室都是太祖血脉,万望陛下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不要过于苛待他们啊!”
朱由校扶起福王道:“三叔不必多说,现在咱们大明的皇亲贵胄有多少,三叔想来也是知道的,说白了,这么多皇亲国戚,朝廷已经养不起了,如果朝廷真被这些宗室拖垮了,到时候朱家子孙会是个什么情形,想来三叔也不难想象,假若不给这些人一条活路,小侄怕一朝大难临头,咱们朱家的子孙连条生路都没有了,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福王看着朱由校,错愕地道:“万岁这话说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