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官之事下官做,下官之事小吏做,大明朝上上下下基本都是如此!
就算方从哲、刘一燝这样的阁老,除了给皇帝的折子是自己写的,对下面的行文都是由手下人去办,否则两个老头子一天啥都不用干,光给六部发文就足够把他们累成一对儿脑血栓了!
这种事情平日里大家习以为常根本不当回事,但今天朱由校在这件事情上做了这么一篇文章,可以说直接给那些文官来了个釜底抽薪,只要他们继续跟皇帝对着干,那就直接滚蛋,而且这么做,整个大明的行政体系还不会受到影响!
方从哲和刘一燝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朱由校这份旨意传出去,天下府县的那些吏员们,一个个都心急火燎地等着自己的上官挂印而去的情景了!
“唉!”方从哲在心里暗暗一叹:“这位爷实在太会玩儿了,如果大明朝的皇帝都这么厉害,文官何至于嚣张到如此地步?”
刘一燝的心里更是风起云涌,他知道朱由校这么干绝对能动摇文官的根基,到时候天下官员不再尽出于科考,那读书也就不必专精,不用再寻访名师大家,只要能做到基本的行文,成为吏员积累经验,当官也不再是什么奢求了!
“陛下……”刘一燝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他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午门外!
老王安领着一帮太监已经搭起了雪棚,并且点上了上百个火炉,炉子上面熬着清粥,热气腾腾的让人看着都觉得暖和!
那些叩阙的官员,此时一个个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心里面却是越来越没底了,以往有官员叩阙,宫里不是派人责问,就是用廷仗驱赶,可这次却是搭棚熬粥,显然这是要耗下去的意思啊!
老王安站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旁边点着一个火炉,虽然说不上多暖和,但也感觉不到什么寒意,他眯着一对有些浑浊的老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些官员,心里琢磨着宫里那位主子会怎么收拾这帮不长眼的憨货!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进忠到了王安面前,见礼道:“孩儿给老祖宗请安,万岁爷有旨意下来了!”
老王安顿时精神一阵,问道:“主子怎么说?”
李进忠凑近老王安的耳边低声说道:“万岁爷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不过三天之内不回衙门办公,直接革职永不叙用,被革职者的司职由经办吏员降三级任用!”
老王安先是一愣诧异地看了李进忠一眼,随即老脸上褶子都笑出花来了,伸出大拇指赞道:“主子这招釜底抽薪高!实在是高啊!”
李进忠哈着腰,陪着笑脸说道:“谁说不是呢?老祖宗您是没看见,那位刘阁老都被万岁爷吓傻了,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王安冷哼了一声,阴测测地说道:“这帮大人们一个个被银子堵了心了,处处跟主子过不去他们也不看看,当今的主子那是他们能斗得过的?”
李进忠附和道:“老祖宗说的是,当今万岁爷那是英明神武不输太祖,眼下这帮大人可真是斗不过的!”
老王安很舒心地点了点头,好像这马屁是拍在他身上一样,不过他此时也端起了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的架子,眯着眼说道:“那还用说?主子可是受过神人指点的,大明江山有主子执掌,中兴就在眼前,你也别瞎耽误功夫了,快去把主子的差事办好才是正理!”
李进忠连忙躬身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孩儿这就去传旨了!”
说着,李进忠后退两步,施礼之后,才转身向着那帮跪在午门前的官老爷走去!
那些文官其实早就看到老王安和李进忠在那儿嘀嘀咕咕了,他们不知道宫里传来了什么风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等李进忠朝着他们走过来,一帮子的官员都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
李进忠走到那些文官面前,架子端的十足,沉声喝道:“传万岁口谕,诸位臣工忠心可嘉,然朝廷大事不可轻忽,三日之内不归衙理事者就地革职永不叙用,其司职由经办吏员降三级任用!”
李进忠的话音一落,叩阙的官员一下子就乱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对于他们的举动,宫里那位小皇帝不打不骂,不理不睬,直接来了个限期革职,而且连接班儿的都准备好了!
大家伙儿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金榜题名,鱼跃龙门,怎么舍得到手的官职就这么飞了?
而且接手的还是那些平日里低三下四的吏员,真要是不听话被革了职,看着昔日的属下高高在上的滋味儿,可不是人受的啊!
虽然这些官员虽然满心义愤,却根本没地方发泄,人家小皇帝已经说了,他们这帮人忠心可嘉,但国事不能耽搁,给出的期限也只有三天。
可是三百多官员叩阙,这种事情是三天时间就能解决的吗?
就算能解决,可现在陈情的折子也没有,皇帝也不问问到底因为什么叩阙,就这么干耗着,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帮官员无所适从的时候,一位年过五旬,身材清瘦的红袍官员抱着一摞书册,急匆匆往午门走过来,这位也是有急事,压根没看午门前发生了什么,等走到午门前看到又是搭棚子,又是熬粥的就是一愣,等他看到满地跪着三百多文官,神情更是错愕不以!
这时有人认出了来人,大声喊道:“徐尚书,您也是来叩阙的吗?”
原来来的人正是新任的工部尚书徐光启,这位徐尚书别看是正统的儒家弟子,但却是明朝晚期的大科学家之一,他在数学、物理、铸造等学科有着极为卓越的建树,著有《农政全书》,并且翻译了《几何原本》《泰西水法》。
同时徐光启跟来中国传教的法国传教士利玛窦是朋友,也是在利玛窦的影响下信奉了天主教!不过别看徐光启入了天主教,可他却致力于西学东来之说,搜肠刮肚地想证明西方的学术是从中国传播过去的!
自从徐光启被朱由校忽然任命为大明工部尚书,就一直奉命整理大明匠户名册和各种器具图样,今天事情终于有了些进展,徐光启才急匆匆来向朱由校禀报,至于叩阙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之所以没人跟徐光启通气,一来是因为这位在学术上比较偏门,研究的都是被大多数儒家子弟所不耻的奇技淫巧,二来他忽然被朱由校破格任命为户部尚书,多少都被看做朱由校的亲信,叩阙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人知会他了!
不过此时这帮跪在午门前的文官,正处于群龙无首,外加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看到徐光启就如同救命稻草,自然是要抓过来顶缸的!
只不过徐光启却是一脸迷糊,皱着眉喝道:“当今万岁英明果决,虽有过激之举,但也都情有可原,诸位来此叩阙实在是无理取闹,本官自然不会与尔等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