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箭季二策马驰骋沙场,身边伴随着洪流般的朵颜三卫蒙古铁骑。被新式火器与马刀武装过后的蒙古骑兵又恢复了成吉思汗时代的雄风,在靖远军火炮的协同下,很快冲破了自卫军侧翼两道防线。
李增枝的确是个将才,神箭将军季沧浪虽然不喜欢其为人,却不得不佩服李督师的指挥能力。步兵凭险要地形拖住敌人,火炮延伸射击破除障碍,骑兵战场外线穿插迂回,骑、步、炮三种兵力的协调配合的威力被李增枝发挥到了极致。纵使当年全盛时的震北军也不过如此,神箭将军感慨地想。唯一遗憾的是,今天,他率领的是朵**兵,而对手是自己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千军万马中,季沧浪与周围蒙古骑兵不同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
大宁城是当年靖远军弟兄用生命守下来的,燕王朱棣这次无论打着什么名义,都是入侵。赶走这个入侵者,并永远结束内战,是季沧浪的唯一目标。根据对方军中有人送给李增枝的确切情报,燕王朱棣今天就在一线亲自指挥战斗,这,是一个结束内战的绝佳机会。
前面山间的平整地带树木稀少,季沧浪余马背上举目四望,可以清楚地看到敌军慌乱地一边抵抗一边败退。此战大局已定,为了防御如此大面积的领土,迅速扩张起来的自卫军战斗力远远不及当年的震北军,在朵颜铁骑的反复冲击下,自卫军侧翼已经有了溃散迹象。仓猝集结的步兵战车往往成为布置在远方高山上炮兵的靶子,没等起到预防骑兵的效果,先被火炮炸成了自己人的坟墓。
“呀”,一个朵颜武士纵马抡刀,斜次向两个背靠背接战的自卫军士兵冲去。马匹高速奔跑的冲击力将战刀的砍杀效果成倍放大,侧对朵颜武士的自卫军士兵连人带火铳都被砍成了两段,血向瀑布一样染湿了战友的后背。正在与敌军周旋的战友背后空门大露,刺刀左应右拙,眼看着就要成为骑兵的刀下亡魂。
突然,那个士兵放下火铳,蹲到了地上。季沧浪的心猛地被人抽了一下,难言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那个蹲在地上等待屠戮的是原震北军战士,两个像猫捉老鼠玩弄他的是朵**兵。天,我到底在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蹲在地上的自卫军战士点燃了自己和战友腰间的手雷,爆炸声过后,两个自卫军战士和两个朵**兵全不见了,四人纠缠的战场上出现了一个黑沉沉的大坑,血,顺着大坑的边缘流下来,不知来哪股来自蒙古武士,哪股来自汉人士兵。
必须尽快结束这次手足相残,神箭季二策马冲向队伍的最前方。到处都是生死博杀,汉人对蒙古人,汉人对汉人,蒙古人对蒙古人,还有说不清是什么民族的辽东居民,彼此挥动武器对峙着,砍杀着,为了不同的信念与利益。胶着地带没有人开炮,火铳中预先装添的子弹早已经打光,战士们又回到了冷兵器时代,刺刀、砍刀、木棍、石头、手指、牙齿,一切能使用的工具,都用在自相残杀上。数千年来,年年如此。
听不清谁在呐喊,谁在哭号。战场上不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是自卫军或靖远军的受伤士兵,点燃了身上的手雷,拉着对手共赴天堂或者地狱。
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天下最好的战士。我要寻找这次内战的罪魁祸首,季沧浪用马刀拨开伸向自己的一把枪刺,战马盘旋着从自卫军士兵身边冲了过去。一路冲杀下来,他已经发现了对手的秘密。两百多米外,一群忠勇的骑兵围住坐在马上的武将,簌拥着他向东撤。马背上的武将显然不甘心承认失败,不时带住战马,回头张望。
就是他,内战的发起者燕王朱棣。季沧浪看见了对手那带着几分刚毅的古铜色面孔,将手伸上背后的长弓。这个距离,招呼炮火打击来不及,自己身后的长弓是最好选择。手中长弓来自当年南下蒙古人的西方雇佣军手中,上好的紫杉木做成,有效射程在三百米以上,军中能拉开此弓的人没几个。壶中飞箭是专门用来打击远程目标的,全部由自己亲手打制,箭长一米八,每一枝长度和分量都不差毫厘。(关于长弓与飞箭,请读者网上参考相关资料)。
握着弓,双臂立刻被自豪充满。想当年,神箭季二伫立大宁城头,这把长弓要了多少蒙古将领的命。
弯弓,搭箭,马背上,季沧浪右手一松,眼前的时间与空间瞬间静止。一支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长箭静悄悄从战场上掠过,带着阎罗王的勾魂使者飞向朱棣左胸。这个距离,神箭季二可以确保能射对手的咽喉,为了增大命中率,他采用特地压低了飞箭的落点。
死神悄然离近,燕王朱棣在纷乱的战场上突然看到了一点蓝光,根本来不及反应,肩头猛然被一股大力向左一推,剧烈得疼痛从右胸传来。眼前一黑,失去了全部知觉。
“快走,别耽搁”震北军大将季沧浪扑过来,伸手将几欲坠马的朱棣拎起放到自己的胸前,一哈腰护着朱棣身体,策马向战场外逃去。关键时刻推了燕王一把的近卫师师长张正心代领骑兵前后包围住季沧浪,全力突围。
战团外,神箭季二力挽长弓,羽箭头处幽蓝闪动。他还有机会,马匹跑动过程中暴露出的空隙足够他将第二枝飞箭射出,马蹄声急,喊杀不绝于耳,战马在高速追赶敌人的同时尽力保持平稳,给主人制造出手良机。季沧浪叹了口气,慢慢弓弦松开,汗水,瞬间湿透脊背,将身体润得一片冰凉。前面的敌人渐渐跑远,最后留在季沧浪记忆中的,是哥哥季沧海那花白的鬓发。
“儿郎们,给我冲,将他们全部踏烂”。三卫总兵官保图大声呐喊着,带着朵**兵向梯次抵抗的自卫军残部发起最后的冲锋。战场上的厮杀更加惨烈,负责殿后的自卫军不时点燃手雷,用生命为胞泽换取脱离战场的机会。
“乒”,斜刺里猛然听得一声炮响,朵**兵的冲锋突然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骑士竞相折回,就像海浪遇到礁石一样,叫喊着折回本阵。“怎么回事”,季沧浪拉住一个后退的骑兵,惊怒地问。
“那,那”,朵**兵哆嗦着,嘴里说不出话来。季沧浪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不远处,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疾驰而来,所到之处,当者披靡。队伍前端,高挑着一面蓝色战旗,旗面上,一轮金色的太阳,一弯金色的明月,迎风招展。
马家豁子一战在太阳下山后结束,自卫军惨败,靖远军惨胜。关键时刻赶来的震北军骑兵师改变了战局,将本来属于靖远大都督李增枝的胜利砍掉了大半,朵颜三卫骑兵震北军骑兵师的冲击下损兵折将,连总兵官保图的性命都给搭了进去。杀人狂李尧的威名在草原上仅次于鞭子苏策宇,没经拆分的骑兵师在他的率领下赶鸭子一样将蒙古骑兵赶回了大宁。经此一战,双方实力都损失不小,互相忌惮着收缩阵地,接连几天,战场上又陷入了古怪的宁静状态。
中军殿,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暴跳如雷。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飞了,朵颜三卫成了残兵。如此苦心安排,只是让燕王朱棣受了轻伤。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言,在两军交战的最后关头,有人亲眼看到燕王朱棣从季沧海的怀里爬起来,走到阵后给震北军骑兵擂鼓助威。还是那首《秦王破阵乐》,当年,震北军战士踏着这支战鼓打遍草原南北。
“季二将军,这个你如何解释”,大都督李增枝冷笑着,将那个“二”字拖得老长,两份情报被他狠狠地丢在季沧浪面前的地板上。
神箭季二弯腰捡起情报,一份是来自震北军内眼线的,说燕王朱棣在当天的战斗中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今天早上已经开始视察队伍,安抚伤员。另一份来自靖远军本部,有人信誓旦旦地作证,在当天的战场上,看到神箭季二引弓不发,放走了对手。
“都师,当日战场上乱,我在马背上弯弓,难免有些偏差。”神箭季二心中有愧,陪着笑脸向李增枝解释。“况且当时不知道那人就是燕王朱棣,照常理,一军主帅哪有冲得这么靠前的,所以没敢玩命去追他。后来的情形您也知道了,那个李尧居然给我们玩了一手空营计,不顾一切挥军来援,朵**兵虽然是支劲旅,照着震北军骑兵师还是差一筹”。
“如此说来,季将军倒是忠勇为国,关键时刻机智冷静,没有贪功冒进,挽救了全局的大功臣了。”李增枝鼻子里闷哼一声,冷冷地说。
“不敢,只是万马军中取其主帅,本来就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卑职尽力而为,成败无撼而已”,老将季沧浪的脊背被李增枝的话语刺得直了直,眼神中带出了一丝怒意。列在两厢的原靖远军旧部将士面上都浮上了一层阴云,不屑地看着李增枝,仿佛看着一个被惯坏的败家子在人前卖弄。双方矛盾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自从李增枝入主靖远军,权力的争斗就没停止过。这些沙场上的百战老将自然不愿意听一个没经历过战争的世家子弟指挥,更深层的原因是,自从朱家不念功劳,囚了蓝玉,刺了常茂,玄武湖上一声爆炸断送了汤和,各军将领俱感心寒,对朝廷派来的将军防范心理就多了几分,遇到问题时,多了几个心眼儿,总是先想想自身安危再做决定。
“哼,好一个成败无撼,两军阵前,你以为本帅和你过家家,玩小孩子游戏,输了还能再玩一次”!李增枝见季沧浪不肯服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本来靖远军主力就是由季沧浪、花鹏等人的部下组成,他这个大帅当得十分别扭。经昨日战场上季沧浪的表现一勾,再结合从敌方逃回来的战俘一描述,对季沧浪等人的火气更大。忍了忍,终于按奈不住,冲着帐外大喊一声,“来人”。
“有”,帐外一声答应,冲进几个彪形大汉。
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手指季沧浪,声色俱厉,“将这个私通燕王的叛将给本帅拿下”!
“是——”,武士们一楞,答应声当即打了个折扣,脚步挪了挪,望着愤怒的李增枝不知如何是好。神箭将军季沧浪生得臂长肩宽,天生一把子蛮力。这是当年夜闯蒙古军营,几万人中杀了个进出的人物,几个小小武士怎敢在他面前造次。再说了,季二本是靖远军中头号英雄,人品武艺素来伏得了众,论威望,算起来在普通士兵眼里比李增枝等朝廷指派来的将领还高上一头,岂是说拿下就拿下的。
“唉”,神箭将军长叹一声,倒背着手走到武士面前,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之手。几个武士举起绳索,不知该不该向这位将军肩膀上拢,怯生生地看着李增枝,希望他改变主意。
“拿下,待本帅奏明皇上,阵前斩了”!李增枝见帐下武士目光中露出犹豫,更加生气,拍着桌子怒吼不止。据逃回来的俘虏描述,燕王朱棣对季沧浪、花鹏等人的部下优待有加,每日有吃有喝,待若上宾一般。还天天让军中士兵来战俘营听他们讲当年死守大宁的英雄事迹。对李增枝等人的部下,则每天只给一个窝头,半碗冰水,变着法子虐待,还美其名曰‘英雄惜英雄,看将敬兵’,埋汰人有这么埋汰的吗,这些事情,李增枝想起来心中就像有一车煤在燃烧般。
“我看谁敢拿”,两厢中闪出一员大将,银盔银甲,身材不高,目光却向利刃一样,逼得众武士向后退去。
“花小子,别乱插手,是非曲直,自有公断”,神箭季二见原大都督璞英义子花鹏强替自己出头,不想让他招惹是非,低声劝道。
小将花鹏冷笑一声,不理会季沧浪。走到帅案前,冲着靖远大都督李增枝质问道:“敢问李大督师,你说季二通敌,可有证据”?
气焰正盛的李增枝被花鹏的目光一逼,不由得向旁边躲了躲。气哼哼地指着季沧浪说道,“你问他,当时他第二箭为何不放,对面是他什么人?他以为自己做得巧妙,军中那么多人,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么”?
小将花鹏笑了笑,走到季沧浪面前与他并肩而立,朗声答道:“不错,对面军中有季沧海将军在,还有很多是我等亲朋故友。这讨逆之战,本来就是手足相残,季将军一箭伤了燕王已经足以表明他对朝廷的忠心,难道大都督还非要他亲手结果了自己的哥哥吗。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大都督,请恕我靖远军弟兄不敢从命”!
“你”靖远大都督李增枝的面孔给气得变成了紫茄子色,十几年的权力争斗引发的矛盾一并涌上心头,看看立在两厢的众将官,跟着自己来的卜万横眉怒目,时刻准备和花鹏来一场火并。老将刘真睡眼惺忪,显然还没弄清楚大殿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墙头草陈亨探头探脑,在此时不知该倒向哪边。他是燕王朱棣的旧部,替谁说话都得不到好,嘴巴里哼哼唧唧,半天才冒出一句,“督师息怒,大家消消火,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大敌当前,请督师大人以大局为重,大伙齐心协力赶走燕王”。小将花鹏的回答不卑不亢。
“大局为重,本帅哪里轮到你来教训”,靖远大都督李增枝更加恼怒,眼下已经成骑虎难下之势,今天不将季沧浪拿下,压住花鹏等人的威风,自己以后休想调得动这帮老**。大手又一拍帅案,发出啪地一声。,口中冲着后帐大喊道:“来人,请尚方宝剑”!
“有”,几个李增枝的嫡系亲兵走进后殿,得意洋洋的将允文皇帝赐给李增枝的尚方宝剑请了出来,高高举起。
“万岁”,差点没在众人争论中睡着的老将刘真打了个哆嗦,掀起裙甲跪了下去。
“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中众将一起躬身施礼,有人上前拖起刘真,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建文年,跪拜大礼在安泰年已经废了。
“来人”,靖远大都督李增枝高高举起尚方宝剑,冷笑着对底下众将喝道:“将叛将季沧浪,叛将花鹏给本帅拿下”。
“谁敢”?十几个原靖远军将领一并站了出来,肩并肩挡在了花鹏面前,冲进殿内的武士互相看了看,挪着脚步溜出中军殿。李增枝嫡系武将卜万见势不对,拉着宝剑跳到众人面前,大喝道:“放肆,难得皇上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小将花鹏分开众人,大步走到卜万面前,轻蔑的笑容看得卜万头皮阵阵发麻。“皇上,皇上无凭无据,也休息动我等一根寒毛。老子不是蓝大将军,不吃你们这一套。姓卜的,有种你就将宝剑抽出来,咱们今天看谁死在剑下”。
看着花鹏阴冷的眼神,大将卜万心里一阵犹豫。收拾季二容易,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师长。收拾花鹏,估计整个靖远军都得造反。当年璞英血战草原,留下就这么一个义子,草原上的弟兄重情义,这么多年,李增枝封官许愿,百般拉拢,都没能将花鹏从靖远军中挤走,何况到了二人当面较量之时?回头看了看李增枝,一时义气用事的李大督师也楞在了帅案旁,手中尚方宝剑放下不是,举起又吓唬不住众人,半空中不上不下,好不尴尬。
“大帅且息雷霆之怒,众家将军也莫逞虎狼之威,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大敌当前,莫中了人家的反间计,对,反间计”,老狐狸刘真见帅殿里马上要来一场大火并,七分睡意被吓走了六分,颤颤巍巍隔在卜万与花鹏之间打圆场。“二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何必为了几句口角自相残杀。大帅只是说要将季二将军隔离到别帐审察,有没说要杀他。况且季将军问心无愧,今天隔离了,明天还不放出来。要我看,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燕王朱棣的诡计,季将军射了他一箭,所以他欲借大帅之手除了季将军。”老狐狸察颜观色,发现李增枝的脸色多少有些好转,花鹏的目光也柔和了一点,继续说道:“依我之见,这审察么,就交给花将军来走个过场,免得弟兄们心中不服,卜将军在旁边监督。燕王朱棣那边,我们还要抓紧探探,那小子一向狡诈多端,季将军一箭透胸而过,他不可能那么快就爬起来。要是我军趁燕王重伤,自卫军军心大乱情况下再组织一次决战,十有八九能毕其功于一役!”
说到这,老狐狸刘真不顾年老体弱,对着四周团团一转,做了个罗圈揖,“大帅,众家兄弟,你们说,老朽这计策是否可行”!
“哼”,李增枝怒哼一声,收起尚方宝剑,转身走进了后堂。卜万与陈亨见状,赶紧跟了过去,小声软语给大都督顺气。
“嗤”!小将花鹏鼻子中发出一声冷笑,拉着季沧浪,带着众家将军离去。大殿里登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老将刘真一个,楞楞地站在原地。
“怎么,老夫说错了么”!老将刘真摸着白胡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众人的背影,头脑中又传来一阵浓浓的困意,打着哈欠,蹒跚着,慢慢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自卫军的中军帐,此时也是一片混乱。李尧、张正心、王正浩、谭渊、陈文、李斌,韩贵等人围在圆桌前一筹莫展。燕王朱棣昏迷已经三日,士气全靠张正心穿了燕王衣甲在外边维持。小将张正心与燕王身材面貌本来相似,多年近卫生涯亦熟悉燕王举止,加上妙手毒医镇耀的易容术,不但普通士兵那边能维持一二,就连老和尚道衍都给瞒了过去。可燕王朱棣失血过多,急需要补充血液。军中诸将与其血液均不相容,只有女医生吴娃之血可用。几日来,每天用烈酒洗过,风干后再用盐水泡软的羔羊肠子按陈士泰所创输血之法将二人手臂相连,眼看着就把一个江南美女抽成了地狱骷髅模样。如再不于士兵中寻找血液相容者,这样下去,非但燕王朱棣救不回来,连女医官吴娃都得搭进去。
“我看,咱们还是将团以上军官都找来,和大家说实话,然后在他们之间寻找血液相容者”!老将王正浩低声建议。他和讨逆军老将王浩名字间之差了一个字,二人据说还粘着远亲,性格倒是一样的谨慎,说话也一样慢声慢语。
“不行,乱了军心,整个战局就全完了。李增枝那小子现在最着急知道的是燕王的情况。如果让他知道燕王在昏迷中,肯定会趁机打过来。我们主帅昏迷,军心不稳,有败无胜”。大将韩贵连连摇头,否决了王正浩的建议,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此战失败,在座之人十有八九会战死沙场,乱军中,燕王朱棣一样会跟着送命。
众人一片沉默,这样的议论没有任何效果。军中内部有人与李增枝勾结,走露了燕王朱棣亲临前线的消息,所以才造成这种后果。如果将燕王受伤真相扩大知情者范围,那个隐藏在内部的奸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出去。
“我看还是派人通知郭大人,让他那边做好放弃北平的准备。两军阵前,我们照常和李增枝对峙,一刻也别服软。”老医官陈士泰从内帐走出来,向几个将军建议,“至于血的问题,明天咱们贴告示,说吴医官中了流弹,征集士兵志愿前来验血。李增枝那家伙多疑,未必敢往燕王受重伤方面想”。
这倒也是个办法,众人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通敌之人,最大可能就是那个姚和尚,必须将其瞒过。燕王殿下不恢复过来,眼前这战局还得僵持下去,没有力量回援北平。布政使郭璞手中那点儿临时拼凑出来的军队拖延时间可以,坚守住北平简直是梦话,不如让其回辽东,守住大伙最后的巢穴。
猛然,内帐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然后又是一阵霹雳啪啦的东西落地声。众将领吓了一跳,站起来就向里边冲,陈士泰拦了几下拦不住,只好跟着大伙冲入内帐。浑暗的日光下,女医官吴娃如散了架的骷髅般卧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燕王朱棣瞪着泪眼,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张正心头上。
“正心,救她”,燕王朱棣说出了自己醒来的第一句话。
近卫师师长喜出望外,抱起女医官吴娃,平平地放到另一张病床上,手忙脚乱招呼镇耀给她把脉。另一边,燕王朱棣伸出苍白的右手,指指季沧海,无力地说了一个“权”字,头一歪,又昏昏地进入了梦乡。
“权”,大将季沧海一脸茫然,不知道燕王需要自己做什么。
“宁王到”!大宁城内,靖远副都督花鹏花金亮府,一辆马车停下来,守门的侍卫大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