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建文帝朱允文沮丧地将手中的御笔丢在书案上,站起身来于书房内来回踱步。从北平进贡来的自鸣钟早已敲过了十二下,寂静的夜里,钟摆来回晃动的滴答声如凄风苦雨般摧残着他的耳朵,让他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愈加烦闷。
“朕的皇帝怎么当得这么难呢”!朱允文站在如画江山图边,眼角里已经渐渐有了泪光。大明国的地域广超汉唐,直追蒙元,可惜这地图里近三分之一的地方是自己指令到达不了之处。如果说得更沮丧些,自己这个皇帝可以管辖的地方好像就是京城和京城周围百余里,号令出了直隶(南直隶)就要打个对折,到了州县官员的手上,不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最近好不容易找了个恢复周礼的办法来收拾日渐丧失的皇家威严,谁知道三个手握重兵的叔叔变尽了法儿的明挡暗拒,满朝文武大臣也出于各自的利益争论不休。周礼已经试行几个月了,除了官名变了变,官员的品级和俸禄提高了之外,一点实质上的进展都没落下。而周礼的根本,帝师方孝儒倡导的井田制度,在以海部尚书曹振,工部尚书周无忧、驸马李琪和科学院长凌昆等三朝元老的倾力反对下,至今都没在庭议中得到群臣一致赞同,更不用说拿出一个具体的实施细则了。
建文皇帝清晰的记得,当年祖父在位时皇帝的权威何等无尚,几乎和师父黄子澄描述的一样出口成宪。到了父亲这辈分,至少在朝堂之上没人与安泰皇帝硬顶。可轮到自己临朝,怎么通过一项政令就等于给了皇帝面子一般,不折腾个十天半月不会出现结果,至于落实,那又不知要等上几个十天半月了。
如画江山,你到底还属不属于朕?朱允文迷惑地望着被祖父,父亲的手抚摩得发亮的《如画江山图》,自从燕王第一次献图以来,仿佛这张地图下就藏了一盘棋局,两只无形的手以山河为经纬来回移动,在棋盘中追逐厮杀,帝王将相皆为棋子。
纵使生来对政治不敏感,建文皇帝亦感觉到皇权随着岁月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坐在龙案后的自己越来越乏力了。他想做一个公平而清晰的决策者,可每每发现师父黄子澄和方孝儒做得很多事情未必正确,甚至包藏了很多私心;而做为黄子澄的对立面,海部尚书曹振所坚持的东西看上去为国为民,却不肯好好计算皇家的利益;至于那些浑水摸鱼的,只为升官发财的,更是哪边风来顺着倒,根本指望不上。错综复杂的朝廷中,没有一股力量真正可以信任,也没有一股力量可以真正被自己所掌握,大多时候,皇帝自己亦是一个随波逐流者,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掉入潜流中,万劫不复。
当皇帝这么长时间了,最快乐的一次早朝就是二十多天前坐在龙案后接受孟加拉海诸国的朝贡,当时使节脸上那份恭敬,那份媚陷,真让自己有一种大地就在脚下的踏实感。可惜这种快乐没维持几天,总参递上一份详实严密的分析,印证了邵云飞所报告的是实情。孟加拉诸国使节前来朝贡的真正原因是打劫了大明商船,害怕遭到水师的惩罚,而不是真正因为自己德迈古今。并且诸国的行动背后还有沙漠瘸狼贴木儿在暗中主持。虽然朱允文装做没看见徐辉祖的折子,可回想起来,那奏折当时就像耳光一样打在脸上,至今还火辣辣痛彻心扉。
“朕推赤心于天下,天下却负朕如斯。”朱允文越想越气愤,抚摩地图的手渐渐变成了用力在扣。该死的贴木儿,祖父在位时他年年哭着喊着前来朝贡,父亲在位时他隔两三年就大肆遣使前来送礼,怎么到了自己这代,他就非鼓捣着入侵大明不可呢?莫非自己真的是没德做着天子不成?
“皇上,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早朝处理国家大事呢”,伺候朱允文饮食起居的贴身老太监心疼地上前提醒。门外的小太监们斜倚在宫墙上,魂魄已经进入了梦乡,听见老太监这么一招呼,激灵一下醒过来,歉意地站好,将已经快掉到地上的拂尘端正地捧到肩膀高度。
在太监们眼里,实在不能责怪建文帝举止失度,诏令混乱。听宫里们老太监暗中嘀咕,自古以来皇宫的主人就没一个像建文帝当得这么辛苦,又当得这么窝囊的。评话里隋炀帝这种昏君还能由着性子种种琼花,修修龙舟呢。建文帝当了皇上,哪天日子舒心过!眼下不比前朝,什么错了,什么对了,没人看得出来。这民间漫天飞的报纸,不敢对皇帝太多不敬,可明里暗里将一些事实摆出来,谁都能分出好歹。就拿黄子澄大人提兵威慑诸侯这事情来说吧,被威慑的对象燕王朱棣根本不搭理李景隆那十万大军压境,居然将北六省两大主力之一苏策宇的独立师派到了西北去,还大张旗鼓地发表高见,提醒朝廷强敌将致,叔侄之间不可祸起萧墙。这派说辞经过个别报纸有心无心一煽动,立刻将朝廷的行为比得无限卑贱。气得皇帝三天没吃好饭,废纸撕了几大筐。
“皇上手中没人啊,所以才这么难。”一些见过世面的太监们私下议论。可谁能出马力挽狂澜呢,洪武朝的老臣们被洪武皇帝杀得杀,逐得逐,剩下寥寥几个都寒了心,隐居以来不问世事。安泰朝留下的新秀们像黄大人这样已经是其中翘楚,至于剩下那几个内阁大臣,更是一个不如一个,连不出宫门的太监都能看出来的症结,他们就是看不见。
“万岁,武侯没死,您不必如此为难”,伺候允文起居的老太监实在忍不住困倦,试探着出言提醒。
御书房的烛光瞬间亮了亮,照得书房主人的精神亦随之一振,“什么,你怎么知道武侯,武公没死”!允文一把拎住老太监的脖领子,焦急地问。
老太监憋得脸色黑紫,手脚不住乱蹬,好不容易等着主子发觉过来松开手,方喘过一口气,后悔不迭地说道:“老奴也是猜的。万岁您想,当年平辽公武大人,靖海公曹大人,还有六省布政郭大人,在洪武朝并称北平三杰,是过命的好兄弟。如果武大人被人谋害了,曹大人和郭大人岂能善罢甘休。而如今武大人失踪多日,曹大人和郭大人却没有说半个字。那还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武大人一家平安无事么”!
建文皇帝急切地听老太监把话说完,长出一口闷气。武安国没死,很多事情都好办。心下一宽,脑子猛然清醒,另一重忧虑慢慢浮在面孔上,问话的声音也变得冰冷:“李公公分析得甚有道理,朕平时政务繁忙,居然没注意到你,李公公,你入宫多少年了”!
扑通一下,李老太监直挺挺的跪到了建文帝面前,左右开弓猛煽自己嘴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见皇上劳累才多嘴多舌,求万岁开恩,求万岁开恩”。心中着急,手也越下越重,眼见着血就从嘴角处淌了出来。
“起来吧,朕不过是问问你入宫年限,想奖励你多年伺候我父子之劳而已”,朱允文笑了笑,冷冷地吩咐。他并不想追究李太监干政之罪,只是想到别的要紧之事,一时走神才把话说重了。李太监自己请罪,刚好提醒建文皇帝,为了给门外太监们一个教训,赏赐也省了。
“老奴不敢受赏,谢主龙恩”,死里逃生的李太监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回话。书房里不再有回应,老太监在地上匍匐了半天,悄悄地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已经离开。若大书房,只剩下自己,还有如画江山图在跳动的蜡烛照耀下忽明忽暗。
如画江山,不过一称棋局。燕王朱棣手提一支笔,指点江山。李景隆手中那点儿兵马,他根本没放到眼里。黄子澄这种敲山震虎的计策,吓唬吓唬秦、晋两王有效果。拿来在燕王面前卖弄,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双方不是一个档次的棋手,在燕王朱棣眼中,朝廷现在很多做法,简直就是送子给他吃,比他自己设圈套让允文钻还省事。难得一个对手如此配合默契,在这样下去,早晚这个国家的主人是自己。
苏策宇的独立师打着防止强敌入侵的旗号进入西北,驻扎在与朱棣交好的几个蒙古王爷的领地上。一方面给燕王朱棣赢来了顾全大局的声望,另一方面也起到了威慑靖远军的效果。从地图上看去,李增枝手中的靖远军驻扎在北六省侧后,而苏策宇的独立师驻扎于靖远军的侧后。李增枝真的敢偷袭燕地,他的老窝就得先被苏策宇一把火烧掉。而此刻朝廷中谁也没有胆量下命令让苏部返回燕地,
这就是制衡。提兵十万,足以纵横天下,关键是这十万兵如果布置,放到哪里。燕王朱棣对当前国内局势看得很清楚,已经和哥哥朱标玩了十七年,他不在乎再和侄儿耗上几年。时间拖得越久,他取得天下越容易。黄子澄等人的连连昏招,等于将天下民心用力在向北方推。从人口到资金,每年都有大批流民和商人涌入北方六省,使原来人口不足的北方六省越来越繁荣。虽然这期间也发生了很多不尽人意的事,比如工厂主对工人的盘剥越来越厉害,高贷逐利,买卖人口等卑鄙行为屡见不鲜,但这些都伤害不到自己的根基,反而使燕王的支持者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越来越多,人心对朝廷越发疏远。
“可惜黄子澄派得那个刺客没将武公刺死,否则……”,朱棣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太卑鄙了吧,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旋即恢复了平静。震北军席卷天下,现在只缺两个条件。第一是水师的支持,第二是出师之名。如果当日黄子澄派的杀手干掉了老师,嘿,靖海公曹振对哥哥朱标再忠诚,也会愤而反击。自己起兵清君侧为武公报仇也名正言顺,威北军,定西军,甚至安东军都未必真心支持黄子澄。打着给武安国报仇的招牌,各大主力中多少军官会拔剑相从。更何况自己地盘上这些因武安国出现而改变了全家族命运的新兴工厂主和商人,他们肯定不会再在爵士会中跟随郭璞阻挠自己针对南方的行动了。
可惜,武安国居然没死。更可惜,瘸狼贴木儿非要这时候威胁大明安全。如果外敌当前,自己还起兵造反,恐怕即使在北方六省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王爷,夜深了”,朱棣的崇妃陈青黛亲手端着一碗参汤走进书房。辽东昼夜温差太大,薄薄的丝衣外,她又披了一件银狐披风,愈发映得肌肤似雪。书房里这个不时对着地图发笑的男人是她少女梦中的英雄,虽然这个英雄随着岁月离她越来越远,她依然无怨无悔地守着他。为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朱棣,也为了如今自己的家族。无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辜负了谁,哪怕是辜负了天下人,她亦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陈氏家族,早已和这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朱棣笑着转过身,怜惜地接过参汤放到书案上,用宽厚的大手去温暖妻子那冰冷的柔夷,“小蝶,这些事,让下人们干好了,何必半夜劳动你”。
对于陈青黛的宠爱,朱棣倒不是完全因为老丈人陈星和他背后的天津财团。当年在军中第一眼见到这个刚柔并济的小女子,朱棣就喜欢上了她。二人为了‘乌金霜’的价格与供应量而争执,为了交款时间和地点而吵闹,还有马皇后赐婚,青黛万里前来军中相聚,很多年少时轻狂岁月都能在妻子的鬓角间看到影子。拉着这双温暖的手,把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在怀里,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简单和宁静。在纷繁复杂的尘世中,这是最佳的休息方式。
“王爷,难道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陈青黛闭着眼中,在丈夫的怀里不甘心地询问。
背后的胸口瞬间冷了冷,又恢复了宽阔与温暖。陈青黛感觉到朱棣内心的变化,忧伤地叹了口气。她亦知道自己这样问不合适,做了王妃,就要有做王妃的果决。就像当年在生意场上,为了家族利益资株必校一样,王府利益也容不得朱棣和她手软。但是,她心中总觉得不忍,因为现在交易的不是货物,而是人命。
朱棣心头慢慢升起一缕柔情,盖过了刚才突然冒出的不满。腾出一只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妻子的鬓发,朱棣俯在陈青黛的耳边轻轻地说:“蝶儿,难道现在我们还有退路吗?那边逼得越来越紧,北方货物南运,税收得越来越高。南方的粮食北送,卡得也越来越严。即使不为了你我,我们也得想想我们的孩子。还有底下这群兄弟,怎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眼睁睁看着朝廷把咱们几十年的积累一下全拿走,连活命的本钱都不给剩下吧”!
陈青黛点点头,疲惫地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灯光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朱棣低头吻了下去,妻子婉转相迎,二人暂且抛弃了外界的不快与内心的挣扎。沉醉于彼此之间的爱恋中。
跳动的烛光将这对恋人缠绵的身影映到了如画江山图上,红色的笔迹,清晰地标出南北方实际控制界线,和两方的战略要地,仿佛一把刀,将万里河山切出了一条浓重的血痕。伴着淡淡烛光,伴着缠绵身影,流血,一滴,接着一滴。
“早知这样麻烦,当初不如别去招惹武公”,大学士黄子澄的书房内,同样挂着一幅如画江山。徘徊于地图前的人,一样是彻夜不寐。“一朝尽谗言,二桃杀三士”,黄子澄的自幼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晏婴,诸葛亮那样的绝世智者。可以辅佐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君王,任自己实现在如画江山上肆意涂抹的美梦。可惜,理想和现实差得这般远。
因为用心过度之故,黄子澄比实际年龄显老。苍白的脸上全部是岁月和阴谋留下的痕迹,仿佛有人拿着刀子趁他熟睡时刻上去一般,和他的亮闪闪的眼神极不协调。两鬓的花发亦很寥落,寂寞地垂在朱红的长衫上,伴着被灯光漂白了的四壁上孤独的影子。
黄子澄觉得自己很委屈,武安国失踪后,朝野的矛头皆指向了他这个大学士。就连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允文皇帝,也表示了他的不满,有意在早朝上驳了自己几个建议。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倍感冷落,包括朋友们的目光。
“武公爷实乃时局之衡,他倾向哪边,哪边就有胜算”,白天方孝儒的话在他耳边回荡。‘早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提醒,’想起这个马后诸葛,黄子澄愤懑地将笔摔在地上。他这个大学士当得太累,太伤心。一心为了皇家未来,一心想做济世名臣,可世事实在不可控制。黄子澄不相信武安国和伯文渊所信奉得那套东西,在他看来,这种无君无父言论,无异于禽兽,实行了这种方式的中华,必然国将不国。就像现在的南北分裂局面,就完全是武安国的言论所致。可用什么办法与民间越来越明显的这种平等化思维对抗,黄子澄又找不出。所以才对越来越复杂的局面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除了一个读圣贤书的官僚利益集团,在大学士黄子澄身上,还背负了一个发展了几百年的治国理想。如果不是武安国等人的出现,这种理想在洪武年已经接近成熟,接近完全被帝王接纳。无论是郭璞也好,伯文渊、白正也罢,早年都是这种理想的追随者和领军者。周礼,井田,三代之治,圣人之世,秩序,尊卑,士大夫之国,理学所描绘的蓝图有多完美。可随着郭璞和伯文渊的背叛,白正的脱离,这个学派渐渐走向没落。如今门中翘楚,也只剩下了黄子澄、方孝儒和齐泰,并且那个齐泰也渐渐有了背叛师门的倾向。
“世事越艰难,我越必须坚持住,做帝国的支撑”,黄子澄眼中渐渐有了些悲壮的神色。仿佛整个帝国的未来都担负在自己肩头,让他脊背更加弯曲,内心却稍稍好过。
“明日早朝,提议派使节去申饬贴木儿,宣扬大明天威,打消他不臣之心。”古文中记载那些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一个个浮现在黄子澄脑海。三言两语,说得敌酋有了羞耻之心,打消了对故国的窥伺,这才能显出读书人关键时刻的重要性。可派谁去呢,姑苏朱二?黄子澄自知指挥朱江岩不动,此外他也不想再涨朱江岩威风。一旦朱二出使成功,反对周礼集团中就又会增加几颗砝码,与大局不利。周崇文吗,好像不是那块料。不如派齐泰吧,他的胆识和口才均不错,并且属于骑墙派,把他派出去,一旦回不来,自己这方力量亦无太大损失。
一个应对方案在黄子澄脑海中渐渐形成,在抗击即将到来的外辱方面的表现上,朝廷已经输给了燕王一筹,必须尽力将局面搬回来。明天建议户部尚书齐泰亲自押送一笔粮饷和军火到秦王处劳军,然后出使河中。声势一定造足,至少要造出风潇潇兮易水寒的味道,让归南方读书人控制的报纸渲染一下,不会比燕王那一个师兵马效果来得差。
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安抚秦王,并且安抚定西军的军心。西凉兵马的主帅蓝玉也是个沙场老将,向来善于防守,当年就是他带领一军兵马抵挡了蒙古人西路大军。即使齐泰出使不成功,只要蓝玉带兵守边,也可以挡住贴木儿,给朝廷留下充分的准备机会。
这么多年了,蓝大将军的封爵也该升升了,向陛下提议封他一个什么好呢?黄子澄提起笔,在奏折上重重地写下蓝玉的名字。
西北临洮城,秦王府,秦王门下第一谋士,“西北智圣”庞相如带着几个谋士,在如画江山图上勾勾抹抹;一个蓝眼睛,头发略带卷曲的西域人嘴巴里嘟嘟囔囔,手指不停地在地图上移动。庞相如与他用阿拉伯语争执几句,看看秦王,无奈地又将一片土地涂成绿色。
每一笔绿色,就是数百里膏腴之地。秦王府谋士,素有小子房之称的张亮忍无可忍,对着秦王深施一礼,大声谏止:“殿下,不能再让,我们已经将西北原来属于蒙古人的土地都让给了贴木儿,再让,帖木尔的骆驼就要开进玉门关了”!
“去,去,去去去,你瞎操什么心,殿下要取得是天下,自然要舍得这几片鸟不拉屎的穷地。否则,贴木儿能帮忙出兵么。”,一个姓孙的家伙不满地将张亮推到一边。如果这次合约谈成,贴木儿的八十万大军就会前来帮助秦王打天下,到时候大伙儿都可以飞黄腾达,名载史册。
这几块不毛之地算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想给谁就给谁。秦王府大多数谋士都抱着同样的心思,大伙儿在春风不渡的玉门关外等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听了张亮的话,王府第一谋士庞相如更加犹豫,与阿拉伯使节争论的语气也愈发激烈。秦王朱樉有些不耐烦,雍容大度地摆摆手,冲着谋士们吩咐道:“他要什么,尽量满足他。关键明年春天军队一定得按期开过来。胡人无百年之运,等咱们取了江山,想拿回来难道很困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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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房张亮不再说话,闪身退到一边,士为知己者死。他是秦王府的谋士,秦王利益则是大伙的最高利益。主持合约的庞相如也不敢再多争执,手指不住后退,心疼地看着一片片土地在自己手下丢失。
前来签约的贴木儿使节虽然听不懂汉语,也从众人的表情上猜到了秦王府有人对割地条约不满。依照贴木儿的吩咐,不为己甚,将手指及时地停到了玉门关外。从亦乃集到北和林,无数将士血染的土地又都被涂成了绿色。
“给”,使者满意地点点头,在两份文件上都签了字据,递给了庞相如。“西北智圣”颤抖着双手,在汉文下面署上了自己的大名,平素用惯了的毛笔,此刻居然如铁锤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