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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鹿鸣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庆应元年六月,竣工不久的横滨鹿鸣馆里灯红酒绿,西洋人要么在翩翩起舞,要么在高谈阔论。

    但无论是跑到远东淘金的商人,还是驻横滨的各国公馆人员,即使他们在寻欢作乐时,也紧紧地盯着宴会中心的动静——没办法,英吉利、佛兰西和米人三国公使聚在一起,这三个人的任何重大决议,完全可以影响自己的身家和前途。

    “出乎意料,鹿鸣馆建的还是不错的。”

    听了米人新任公使范德比尔特的话,佛人公使罗修斯,他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鹿鸣馆是建的不错,纯粹的西洋二层公馆,撒丁糅杂英伦风格,不能说美轮美奂,那也是富丽堂皇,足见扶桑幕府的用心。

    可问题是,这玩意建成了,可驻屯横滨的事就黄了啊:

    1863年6月25日,扶桑长州藩炮击途径下关海峡的米人商船“彭布罗克”号,开启了扶桑武力攘夷的第一炮。

    7月3日,英佛公使联手,获得了江户幕府的同意,“鉴于动荡,两国将在横滨驻军,以卫侨民安全。”

    可问题是,当年英吉利代理公使尼尔就变卦了,他居然在年末时同意,鉴于扶桑幕府的和平诚意,可以用建造一所会馆,替代原本的大规模驻屯用的兵舍。

    据说,这个没远见的决定,当时就把贝尔库特,自己的前任佛国公使,气得七窍生烟。可奈何英人势大,尼尔不肯改主意,那这事就只能如此了。

    等自己1864年4月达到扶桑后,同样对此事跟耿于怀。

    可等好不容易才说服之前休假回来的英人公使阿礼国后,事情又起了变化——当年5月,扶桑内讧,在京都发生了“葵祭之变”。

    虽然规模不大,可扶桑各方尤其是什么白主兵,显露出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本来,对此罗修斯是嗤之以鼻的,这群小矮子,为了面子吹嘘,能有啥真材实料。

    可问题是,1864年8月,回转江户的白主兵,带着幕府新军,一个月就扫平了作乱四个月之久的水户天狗党。

    当然,天狗党烧杀抢掠,失败甚至速败都不足为奇。

    可之后白主兵继续警戒横滨,这有了亲眼所见的机会,罗修斯才大吃一惊——连发后膛枪、气密性极好的后膛炮,这它么的莫非是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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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结束的亚罗号战争,1860年9月的八里桥之战,英佛联军可是吃了大亏。

    如果算上再早点的瑷珲之战,1860年5月,拿着线膛枪的唐人,可是把鲁西亚的远东入侵军打的落花流水。

    因此,各国都公认,如果人数和军械都没有优势的话,再面对人海和骚扰战术,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噩梦。

    于是呢,没了武力劝说的底气,别说英人公使阿礼国转而退缩了,就算罗修斯自己,也不再威逼幕府了。

    结果呢,代替联军兵舍的横滨鹿鸣馆,就这样一天一天建成了。

    想到此处,佛人公使罗修斯将目光移开,从米人公使小范德比尔特,转移到英人公使尼尔身上。

    尼尔是接替前任阿礼国来扶桑的,上个月才到。

    卷土重来的尼尔,正兴致勃勃地和小范德比尔特交流,两人说的是,与扶桑文化交流、商业合作的屁话。

    这鹿鸣馆正是尼尔的得意手笔。

    如今它正式开业后,给在横滨寂寞难耐的各国人等提供了一处安乐窝。尤其是酒水饮食,因为有扶桑幕府补贴和各路商人报效,加上各国公馆人员的参与,这里简直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

    “华美的笼喂不饱鸟。”

    罗修斯听到这句话很是高兴,鹿鸣馆也好,英米与幕府的亲近策略也罢,说到底,大家都是面合神离,只有利益才是决定性的,可区区一介岛国,拿出啥才能满足两个强大国度的胃口。

    不过他转头一看,顿时没了兴趣:

    原来,凑到他身边的是,鲁西亚新任公使彼罗夫斯基。

    这个粗鲁的家伙,在1860年结束的亚罗号战争善后中,挑拨不成,反而被英吉利扶持清人压制,连乌龙江口的庙屯,都成了各家共管的开埠之地,导致鲁西亚丧失了这条生命线,彻底失去了在远东扩张的机会。

    可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在沉寂几年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驻扶桑公使。

    说实话,如果是别的鲁西亚人,罗修斯可能还有兴趣勾搭一番:

    1861年,鲁人皇帝亚历山大二世,他宣布废除了全鲁的农奴制。经过剧烈的动荡,从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结束的一蹶不振中,鲁西亚开始了浴火重生。

    这些年,鲁西亚重新积蓄了不少实力,由此展开了新一轮的扩张。

    1863年,亚历山大二世毅然出兵镇压了大Pond起义,将1795年第三次瓜分Pond的土地,变成了鲁西亚的一个行省。

    1864年,从1856年开始增兵的高加索,终于扫清了所有的抵抗,被彻底并入了鲁人版图。

    同年,鲁军开始攻打浩罕国,开始正式在中亚大规模扩张。

    就连1861年开始至今的米人南北之战,不甘寂寞的鲁西亚,也派了两只舰队访米表示支持北方,显示了重回世界中心的姿态。

    尽管鲁人的实力有所恢复,但就算不考虑到目前英佛一致的立场,罗修斯也真的不能和鲁人走的特别亲近:

    在米人南部的邻居墨西卡,奥斯马加出身马克西米连大公成了皇帝。而马克西米连的成功登基,则是佛兰西出兵支持的结果。

    而鲁西亚支持的米人北方,对此极为不满,曾经多次抗议。

    罗修斯自忖,如果自己和鲁西亚接近,就算扶桑是个极度偏僻的所在,不会引发皇帝拿破仑三世的不满,但彼罗夫斯基是个交涉界公认的耻辱,这样的废材,就算联合起来又能有啥用呢。

    可佛人公使的冷淡,根本没被典型的鲁西亚人彼罗夫斯基注意到,他继续喋喋不休:

    去年结束的普丹战争,普鲁士和奥斯马加联手,侵占了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个公国。

    对此,英吉利行动缓慢,因此没有阻止成功。而佛兰西受限于英吉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普鲁士耀武扬威。

    因此呢,佛兰西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盲从于他人。

    听到这番话,罗修斯差点笑出声来:

    在克里米亚战争后,你家皇帝亚历山大二世,他力图恢复鲁、普、奥三国联盟。你在这里和我评价普丹战争的得失,难道还准备对付准盟友普鲁士不成?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对方智力低下兼面目可憎,于是致歉一声,就端着酒杯就往英佛公使得圈子走去。

    发现罗修斯的到来,谈性正浓的小范德比尔特,立马出声招呼:

    “阁下觉得,更多的扶桑人到我国参与太平洋铁路建设怎么样?”

    这谁不知道,范德比尔特家族是太平洋铁路的大巨头,为了和另外几方竞争,大量引入华工、扶桑工推进进度。

    我说不怎么样,你家难道就不找人了么?

    按捺住腹诽,罗修斯面带恳切的建言:

    “扶桑人体弱矮小,难堪

    大用。这样的大工程,还是使用自己人的好。”

    “比如苏伊士运河哪样?”

    听到这句俏皮话,围绕这几位的人群哄堂大笑。

    1862年,米人北方官府签署了,1863年1月,开始正式建设横贯北米大陆、联通两大洋海岸的的运输干线。

    而苏伊士运河呢,则是由佛人公司在1859年4月开始兴建,试图直接沟通地中海与红海,将欧罗巴德大西洋沿岸各国到天竺缩短公里,将从地中海到天竺缩短0公里。

    虽然此时欧罗巴各国都在大兴土木,搞铁路建设,可此时只有苏伊士运河和太平洋铁路是焦点——没办法,工程量太大了,不关注不行。

    可相对太平洋铁路,苏伊士运河的建造更加受人诟病:

    从1859年一开始起,佛人主导的运河公司就被世人多加诟病,工资低、伙食差,医疗和劳动保护近乎没有,甚至强迫当地的阿里王朝抓壮丁。

    1863年,大量当地劳工因伤寒去世。而今年1865年,霍乱又开始集中爆发,预测死亡人数甚至将超过1863年。

    对这种悲惨的现象,佛兰西人一直甩锅,分辨说,佛人已经竭尽全力保障了,这是因为当地人难堪大用、不遵守纪律且不注意卫生。

    现在有人提起苏伊士运河工程,就是为了特意讽刺佛国公使。

    小范德比尔特虽然是个纨绔,不像哥哥威廉那样在商业上精明强干,但他的交涉技能可不弱,因此他把要说的话缩回去了。

    他本来想说:

    1864年扶桑第一批劳工到达后,和华工一样表现非凡,吃苦耐劳,而且在妹夫泰格的管理公司帮助下,非常注重纪律和互助,死伤的情况很少发生。

    因为工程进展极快,吃到甜头的管理者,已经建议再从扶桑招募3-4万人。

    可要是这么说,不是赤裸裸地打佛人公使的脸么。

    虽然作为米人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成员,他原本不用怎么在乎佛人怎么想,可如今自己受哥哥威廉刺激走入政坛,那做事就要谨慎些了。

    毕竟虽然今年的4月9日南方已经宣布投降,可南北之战中,双方加起来光战死就有62万人,伤残的也达到了近百万人,这可都是米国自己的青壮啊。

    而且很多地方被打成一片废墟,此时正是舔舐伤口的时段因此,对外还是要暂且展示温和才好。

    因此小范德比尔特打了个哈哈:

    “听说,扶桑人如此卖力的原因是,他们准备靠劳务输入来平衡收支。”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都笑了:

    1863年,各家输入扶桑的商品就达200多万英镑,而同期的输出,也超过了100多万英镑。

    这过了两年不说,扶桑又彻底放弃了锁港,这差额应该更大。

    光靠劳工输出,这补的上缺口么?

    可在嬉笑中,谁都没注意到,小范德比尔特若有所思。

    他想的是:

    因为太平洋铁路途径沙漠和荒原,又有印第安人和匪帮的袭扰,最高的扶桑劳工工资是每月30美金,折合6英镑多。

    那一个人一年就是70多英镑,如果真招募3万人,那岂不是一年要200多万英镑。

    这么算的话,扶桑的贸易缺口不但补上了,说不定还有赚头!

    不过杯筹交错、裙角飞扬间,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忘到脑后了。

    就这样,在无声无息间,扶桑维新的路慢慢展开,而西洋诸国呢,却因为轻视自大,对此几乎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