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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洋式裁决

    扶桑镜梦第六章 西洋式裁决安政五年七月四日的幕府大朝会中,齐昭一系惨败。

    但这和直秀没啥关系——即使齐昭本人对他开发北虾夷地和反击鲁西亚入侵有所赞誉,但实际上直秀和齐昭一系向来没啥牵扯。

    真正令直秀头疼的是,鲁西亚战船压境,那他这个最先挑起双方争端的人,到底何去何从,现在就成了大问题。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直秀喘口气,韭山的噩耗传来,因劳累过度,坦庵先生于和历七月四日骤逝。

    直秀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拜访了小普请支配,要求到韭山探望。可一直到七月十五日坦庵先生的灵柩回转江户,他也没拿到相应许可。

    倒不是幕府不近人情,而是直秀走不开——和历六月上旬,鲁西亚、英吉利两国特使前后来访江户,除了通商约定的交涉,白主之战的争端也成了交涉中的重点议题。作为当事人的直秀,自然无法脱身。

    1857年8月鲁西亚入侵白主,然后因轻敌而被打败。此事非常清楚,幕府有照片及鲁西亚被俘水军的供词为证。

    不过,鲁人特使伊格那提耶夫坚称这是一面之词,按他的话说,是鲁西亚水军最近海盗上岸,然后毫无防备地被扶桑方面突袭。至于供词,则是严刑拷打下的产物,完全不足为证。

    因此,他要求幕府道歉赔款并严惩当事人。

    不过鲁人特使接着犯了大错——他见交涉对手态度软弱,居然狮子大开口,提出扶桑要将北虾夷地割让给鲁西亚。

    幕府本来准备息事宁人,哪怕陪些钱服个软都认了,但鲁西亚特使这样颠倒黑白且贪得无厌,彻底引发了重臣们的反感,前往交涉的外国贸易挂们一改之前的忍让,态度也强硬起来。

    按交涉首领川路圣谟的话说,“委屈是为了求全,但‘全’已不可得,委屈何为!”

    幕府这种态度变化其实也受到了外来因素影响:

    一个多月前,英吉利佛兰西联军大败唐人,津门约定草案已成,消息传来举扶桑为之震动。经过评定后,幕府决定开国通商,以免“重蹈邻国之覆辙”。

    但没成想,事情又有了反复:

    咸亨洋行派蒸汽快船来报,西洋历1858年6月25日,英佛联军十二艘战船再攻大沽炮台,但结果惨败,连提督JamesHope也身负重伤。

    听说这个消息后,相当多幕臣的态度又动摇了,觉得即便开国通商,也无需让步太多。不过最终还是原本“不可开无谋之兵端以亡人寿”的观点占了上风。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鲁人特使居然提出割地的要求!

    明明是入侵,结果颠倒是非不说,还如此过分,一下子就将幕府逼到无法转圜的死角——入侵失败还提出要割地,灭亡扶桑之心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这下连最持重的幕臣都无话可说。

    不过,立即翻脸不是首选——幕府还是没有这个胆魄,因此决定请米人、兰国、英吉利三家特使帮助协调。

    此时,三家特使不都在浦贺:

    米人特使哈里斯,从安政三年七月来了下田就没走;

    兰国特使库尔求斯,是嘉永五年六月

    到长崎接任的兰国商馆,之后被任命特使,今年三月到江户参拜公方样,如今已经回到长崎,正在和小栗忠顺等人商讨通商约定;

    至于英吉利特使额尔金,则是紧随鲁西亚特使来的,如今人在浦贺的战船上。

    此时是和历六月下旬,幕府与米人的通商约定已经签署了,而与英吉利的约定还在协商。这时请英人协调,额尔金必然会借机要求好处,但如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兰国特使远在长崎暂且不提,米、英两位特使,在得到幕府的拜托后,积极展开了活动,没几天就通知幕府,事情有眉目了——鲁西亚人同意组建四方协调会议,专门就白主一战进行讨论。

    协调会采用西洋法庭程序,米、英特使为裁判官,待鲁西亚、扶桑各自提交证据后~进行裁决。

    不过,江户上下都不看好这种形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家同文同种,胳膊肘怎么会往外拐,最后还不是扶桑自己人吃亏!

    其实幕府对此也有所准备,在开庭之前已经和各方达成一致,“协调会只能裁决对错,不能决定具体赔偿额度。”

    也就是说,裁决完谁对谁错之后,鲁西亚和扶桑两方商谈赔偿事宜。

    说白了,因为鲁西亚人不讲理,幕府又不愿意开战,就是找这么一个台阶缓和一下而已。

    此事在各方都引起了轰动,申请旁听的人很多,最后协调会决定,借用浦贺奉行所的官厅,旁听人数为三十人,其中的一半由幕府自行安排,另一半由西洋三国自行决定人选。

    在请扶桑方面熟悉程序后,和历安政五年六月二十一日,协调会开庭,原告为鲁西亚特使伊格那提耶夫,被告为前幕府白主奉行崛直秀。

    过程果然不出幕府众臣所料,作为裁判官的米人、英人,对鲁西亚多次偏袒。

    其实,幕府准备的很周全:

    从去年直秀到江户待命以来,照片、被俘鲁西亚人的供词、引发事端的商船上下、白主的相关证人都被聚集到江户——直秀把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所以白主的骨干牵扯进来的不多,只是十几名足轻、町民、渔民和码头工被牵扯进来而已。

    不过任你如何严谨周密,奈何人家鲁西亚人不讲理啊。

    鲁人的状师利用其丰富的经验,提出了不少歪理邪说:

    他一口咬定当时是鲁西亚水军追赶海盗才上了的岸,言下之意暗示白主窝藏海盗;

    而涉事的扶桑货船,早已经被鲁西亚水军击沉在码头,因此死无对证,把幕府派给直秀的状师箕作阮甫、杉田成卿气的七窍生烟;

    至于被俘鲁人的签名供词,鲁西亚状师以受人胁迫为理拒不承认,还让几名被俘过的水军当庭翻供,表示白主对其多次虐待,供词是严刑拷打之下的产物;

    白主方面的证人,也被他以利益相关为名多次质疑;

    最可气的是,提供的照片也被对方质疑为摆拍。

    “那什么才能算确凿无误的铁证?!”

    面对扶桑状师的提问,英米的两名裁判官哑口无言。

    但抓住程序正义这个借口,两名裁判官还是宣告扶桑方面的多项证据和证词无效。

    开

    庭三天之后,连旁听的西洋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退席以示抗议——至于幕府安排的十五位听众,早就被以扰乱纪律的名义被赶光了。

    眼看局势一步步恶化,直秀不得不亲自出马。

    说到底,箕作阮甫、杉田成卿两位蕃书调所的教授,对西洋法学还是了解不多,并不能体会“程序正义”和“有理有据”的法学精髓。

    反正这两位自己也觉得不成了,在禀告幕府后,直秀开始自己给自己辩护。

    他以万民法《战争与和平的权利》及《万国公法》为依据,从战争制度与战争法规、海洋通行、临海限制、人身保障等方面与鲁西亚人舌战。

    首先,他以当时英吉利船长詹姆斯出具的文书为证,证实白主奉行所未曾虐待战俘;

    其次,他从国际惯例出发,说明鲁西亚水军登陆为非法行为——虽然鲁人状师辩称白主首先炮击鲁方战船,由此才引发战端。但当时鲁西亚和扶桑没有任何约定,入侵领海一事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最后,鲁人恼羞成怒,表示白主水军先于公海开战,此言一出,哄堂大笑——扶桑水军弱的出了名,谁也不信他们敢主动攻击外国战船!

    因此在两天里鲁西亚人都溃不成军,因此鲁人特使于和历六月二十六日申请休庭。

    至此,争端的交涉告一段落,据说连英米的两名特使都私下表示,“继续下去的话,幕府赢面很大。”

    而旁听的西洋众人也对扶桑大有改观:

    直秀的英吉利语流利是一回事,这代表扶桑并非一个完全封闭落后的国度;

    更令这些人惊讶的是,扶桑居然有人知道万民法的两部经典《战争与和平的权利》及《万国公法》!对此怎么说呢,就好像在土人部落发现火枪一样令人惊奇!

    不过,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意料的进一步恶化了!

    六月二十六日休庭的深夜,鲁西亚的五艘战船赫然拔锚北上,在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而且鲁人特使也不见了,这引发了幕府很大的不安!

    江户此时已经有了蒸汽战船和大一点的风帆战舰,但经过仔细斟酌后,幕府中枢还是没有派战船跟随——这是怕鲁人故意挑起战端。

    最后,于六月二十七日下午,浦贺水军派了两艘高速通讯船紧急赶往箱馆和白主报信,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幕府也曾专门向米人特使哈里斯和英吉利特使额尔金求助,结果两人都表示鲁人未曾通报去向,并安抚使者,“鲁西亚也是文明国度,不必妄自揣摩。”

    但不安的预感一直笼罩在江户幕臣的头上。

    但不为众人所知的幕政内斗此时已经达到了顶峰,之前,和历六月二十三日两老中被罢免,六月二十四日四位御连枝大名被呵斥,所以也无法采取更多的措施,只能挨一步是一步了。

    七月二十二日,北地的消息终于传回江户,鲁西亚果然出手了——七月七日鲁人水师攻击箱馆,四天后又攻击了白主。

    因为同时也有北地的飞剪商船返回,所以消息没有封锁成功,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江户,一场大动荡因此发生!

    而一直闲居的直秀也终于等到了苦盼已久复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