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挖坑自己埋,直秀跑去哭穷套路了吉田官兵卫,结果临到办私塾的时候,直秀就抓瞎了——他跟吉田说自己没钱,结果办私塾总要场地吧?买屋敷也好租屋敷也好,都要花一笔钱,如果被吉田知道了都不是回事,所以呀,骗人总要付出代价,直秀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少骗人。
直秀发动村田永敏和两个学生,大家集思广益怎么才能不花钱找到房子开私塾,永敏三人根本就没被允许进吉田宅邸的大门,憋了一肚子气,听到直秀讲述装穷套路吉田后,三人哈哈大笑,既笑吉田上当了又笑直秀自己找麻烦。
笑够了之后,大家顺便盘账。永敏是大管家,大家的旅费都由他保管,他手里还有大概四十多小判金和几贯铜钱,这些钱足够大家回程了,但如果再在土佐停留下去,钱还真有些紧张,所以还真要在土佐高知挣点钱。
大家知道直秀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可以用来换钱,但直秀表示现在大家在高知没名气,好东西只能贱卖不合算。直秀是主事人,他坚持通过私塾挣钱,大家也只能按这个思路想办法。永敏表示“这事吧,先要找个有钱的豪商,然后再见机行事”,大家表示赞同。
四个人分开打探消息,没过两天,才谷屋的小少爷九岁的龙马脱颖而出。
才谷屋坂本家是高知城下町有名的富商,当代家主是坂本八平直足,开着土仓(当铺)、酒屋(酒坊),据说还垄断了土佐乃至四国岛的清酒生意。龙马是坂本家的次子,以寝小便(尿床)和泣き虫(爱哭鬼)而闻名城下町——嘲笑富商是此时的风俗,江户町民以嘲笑武士和富商为乐,作为乡下地方的土佐等级意识更严格,所以只好以嘲笑富商为主。
直秀来土佐前就把注意打到了龙马的身上,但真没想到作为“维新三雄”、“维新前三杰”之一的龙马还有寝小便的毛病,周岁八岁的孩子还尿床,妥妥的黑历史啊。
一般小孩在1-1.5岁时,尿床现象已大大减少。但有些孩子到了2岁甚至2岁半后,还只能在白天控制排尿,晚上仍常常尿床,这依然是一种正常现象。大多数孩子3岁半或4岁后夜间不再尿床,但是如果4岁以上还在尿床,且次数达到一个月两次以上,那就不正常了。
尿床有些是因为疾病,例如大脑发育不全、脊柱发育不全等,有些是因为精神因素,例如受到惊吓、疲劳过度、突然改变环境等。反正打骂是不解决问题的,越是打骂孩子越是给孩子造成压力,反而使孩子更容易出现尿床。
直秀没听说成年后的坂本龙马有寝小便的传闻,作为幕末名人的龙马如果有这毛病早就传遍四方了,想象一下,别人去拜访龙马的时候,“嚯~,您又在院子里晒被子呢”,画面太美。这样说来,龙马不是因为疾病的原因,而是因为精神因素或神经发育缓慢,这个疾病的治疗直秀擅长啊,他前世也是个尿炕精,久病成良医么。
第二天一早,直秀四人带着三个豆包去上町拜访。
坂本家既是豪商,又是武士,这点比较特殊——因为土佐山内家的财政一直有问题,所以山内家明码标价向豪商出售武士的身份。也不仅是山内家这么干,江户时代末期,各藩财政都不好,别的诸侯家同样这么干,例如长州毛利家的白石正一郎也是豪商拥有武士身份,萨摩藩为了还金五百万两的天价欠账,家老村田清风也承诺不要欠债的商人可以获得武士的身份。
山内家特殊在,其它藩还羞羞答答地以“才干”、“功绩”作幌子,山内家卖武士身份几乎就是明目张胆了,不但明码标价,还创造出武士身份转账的新业务——交给藩厅一笔钱之后就可以购买“乡士”身份或者从其他乡士那里转让“乡士”身份。商人送儿子给武士当养子获得武士身份,是幕末的普遍现象,但这种操作方式是儿子继承了原有武士的家名苗字,土佐这里是直接转让“乡士”身份,自己是新成立武士家族的一代目,这就厉害了,儿子当武士那有自己当武士舒服,简单粗暴,大家都喜欢。
其实直秀他们搞错了,才谷屋坂本家确实是富商,但坂本八平直足是才谷屋的武士分家的家主,富商本家的家主是八郎兵卫。但坂本家的本家和武士分家是两头蛇的关系,本家是商人,分家是武士,本家靠分家获得政治资源,分家靠本家的金钱维系地位,两家互相支持,甚至两家的庭院都是连在一起的,本家门朝南,分家门向北。
因为武士的身份高于商人,所以很多外人认为认为武士直足才是才谷屋的真正的支配人。实情也差不多,开创武士分家的坂本兼助直海是当时的长子,而且才谷屋乡士分家的家主可以相当随意的处置才谷屋本家的财富。
坂本家主直足长于弓枪、精通和歌,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听说外面有四位武士拜访,他就让仆人请了进来。奉茶之后,直秀出示吉田东洋的手书,说“我要开私塾,找您借个房子做课堂”,直足听后就有点不高兴。
坂本家虽然是下级乡士,但作为豪商,也不是没有跟脚的,坂本家和家老福冈家过从甚密,吉田东洋虽然是郡奉行,但吉田做人“刚直”,和几个家老关系都不好,所以这个面子还真不好给。
“在下为兰医,擅长小儿科寝小便”,这时候直秀才道出本意,“我给你儿子治疗尿床,你借个房子给我做教室”,双赢么,妥妥地。
坂本直足转怒为喜,还有点不好意思。作为豪商,八面玲珑是必须的,他真不愿意得罪手段毒辣的吉田东洋,有个这个借口就好搪塞家老福冈家,另外他也确实对龙马比较头痛。
龙马出生的时候,因为背部有漩涡状的如马的胎毛,古代把这叫生有异像,因此直足对龙马寄以厚望,给他取幼名为龙马,来自中华唐代诗人李郢的《上裴晋公》中“四朝忧国鬓如丝,龙马精神海鹤资”的诗句。结果这个孩子越长越歪,不但是个爱哭的鼻涕虫“泣き虫”,他还寝小便尿叠敷,为这坂本家没少受武士和街坊邻居的嘲笑。古时扶桑面子大过天,没看动不动就切腹谢罪么,坂本家是直足的父亲八郎兵卫直益花钱买的武士身份,本来就不受待见,因此直足对龙马的疾病颇为困恼。
“若能医好小儿之疾,坂本家愿助直秀君一臂之力”,能治好尿床咱们再谈租房子的事。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直秀对治疗小儿尿床是有把握的,因为他自己在前世就得过这个病!
八岁的龙马长得粉状玉嫩的——没办法家庭条件太好,直秀看了也大为喜爱。接着直秀天天跑到坂本家对龙马进行排尿中断训练、忍尿训练,也嘱咐家人定时让龙马起夜,本来龙马就没啥身体疾病,聪明的小孩神经发育缓慢,而且龙马颇为敏感,别人对他一凶脸,他晚上就吓尿了,但直秀不一样啊,他对未来名人龙马爱护还来不及,天天带着他玩,当然也不敢让他白天太兴奋,总之,龙马跟着直秀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没人凶他而且对他的奇思妙想给予肯定,还带他读书,寺子屋的孩子都欺负他,直秀对他好温柔的,这样过了半个月,龙马的寝小便一次没犯,而且也不太爱哭了,龙马家人对此大为惊喜。
“直秀桑,君之私塾欲在何处?”某天,坂本家主直足找直秀准备付治病的报酬,“你准备把私塾建在哪里啊?我好准备”。
其实直秀准备开的学校是寺子屋,不是私塾。私塾一般是针对有基础的学生,而寺子屋提供类似现代的小学教育。为啥不愿意开高大上的私塾呢?因为直秀看不上土佐现在的年轻一代。
藩主山内家是土佐的外来户,本来土佐在安土桃山时代是长宗我部家的领地,结果在德川幕府建立的时候站错队了,在关键的关原之战参加了西军,被德川家康带领东军打的落花流水,战后被剥夺了领地土佐国,改交由德川家功臣山内家统领。山内家到了土佐之后,将原来的长宗我部家武士通通贬为下级武士,“你们熟悉本地,都去能发挥大家优势的地方(农村)吧”,结果造成山内家的武士集团“上士”和原长宗我部家的武士集团“下士”之间严重对立。
土佐山内家是江户时代藩对农村控制最严格也是最不严格的藩国,“最严格”是指土佐藩的藩厅对农村施政极其粗暴,对来自下士的意见基本不理睬,“最不严格”是指农村的武士集团“下士”对土佐藩极其没有归属感,幕末脱藩最多的诸侯中就有土佐藩。
上士和下士之间的割裂,导致出现了土佐藩教育上的大失败。上士有良好的读书条件,出现学问人的几率高,但因为人数稀少加上家庭条件太好,不读书照样有重要职务等着继承,所以现在上士家庭出身的十几岁孩子在未来没有太成材的;而土佐下士中同年龄的孩子大多读不起书,加上上士的饱学之士也不收下士的孩子做学生,所以土佐现在的年轻人是“垮掉的一代”。
因此如果直秀想培养人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基础教起,但提供初等教育的寺子屋格调太低,他只能办私塾,直秀私塾的招生对象是十岁以下的孩子,放在此时也算是奇闻了。
奇闻就奇闻,直秀对此是满不在乎的。他和坂本家家主直足沟通,把私塾的地址放在了普通町民居多的大膳町,而且他也和直足说明私塾针对小儿。坂本家作为豪商,在大膳町搞间屋敷还是比较容易的,尤其是直秀说只招收小儿,直足更开心,龙马在寺子屋老受孩子们的欺负,放到直秀的私塾岂不是美滋滋,因此两人一拍即合,直足赶紧去准备屋敷。
霜月(十一月)二十五日,直秀的私塾“水木书塾”正式开业。因为直秀的小名桦男有“木”,而村田永敏、中村学次郎、竹前虎之助的苗字里都有“木”,加上高知城附近就是土佐海湾有“水”,所以私塾取名“水木”。本来永敏认为直秀的苗字是“堀”,为表示尊敬塾主,可以取名“土木”,但直秀以他不姓陈而予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