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个时辰前,士燮才刚刚接到来自苍梧的书信,江东军乘楼船从零陵郡抵达广信。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士燮也愣了许久,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中平四年,那个黄巾初平后,州郡动荡不安的年代。
当时的他刚刚有巫县令,转任交趾太守。
在那个年代没有世家背景的人,想要跻身一郡太守是极为艰难的。他士燮也是先拜大儒刘陶为师,入上书台为郎,才得太守之位。
而那一年,南方有一场大乱,有一个年轻的中年人也同样被任命为一郡太守。
他叫孙坚,一个出身行伍的莽夫。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莽夫,让多年求学,宦海沉浮的士燮,真正的认识到名将,到底有多厉害!
区星作乱,携裹民众万余,攻围城邑,长沙荆南各郡一片慌乱。
而就江南各家以为黄巾之乱将再南方复起的时候,是这个人让承平数百的大汉士子们看到,将兵伐盗的雄壮。
那一年,整个南方都传扬着江东猛虎孙坚的名字。
一如现在的孙仲谋一般,江东孙氏,或许真的就是上天注定的南方之主。
怔怔出神想了许久后,士燮才幽幽叹了口气,摊开一封书信,将自己的想法写给孙权。
交州本就民生凋敝,又宗贼林立,而且距离中原太远,根本没有可以争霸的可能。所以士燮愿意代表士家,帮助孙氏稳定交州。
士燮是儒生,却也知投桃报李的故事。对于江东稳定交州后所要给的好处,他只字不提,只是纯粹的表达自己对江东孙氏、对孙权的看重。
因为他知道,交州稳定后,孙权也必然不会亏待自己的。
可当他苦心孤诣,精心雕琢的写完一篇感情充沛的表文后,还没来的及送走,就收到了广信城内士徽伙同区景一同引诱孙权入城,企图刺杀当朝车骑将军的事情。
这则消息对于士燮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谋划的东西,如今竟然被逆子的一步行差踏错,酿成这满盘皆输的局面。
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书信,良久,士燮才缓出一口浊气。
当下,士燮一面安排府中士家扈从传信,龙编与合浦的士家妇孺老幼,迅速乘坐舟船往日南郡避难;一面召集龙编城内从中原各地来此避难的大儒名士。
交趾郡龙编城
平日里高谈阔论,朗经颂文声不绝于耳的郡守府,今日却是格外的安静。不是郡守府的大堂中无人,恰恰相反,此刻交趾郡有名望的名士大儒都集聚在这大堂内。
良久,人群中端居下方首座的一老者,轻轻捋了捋胡须,皱眉说道:“若依威彦公,方才所说,我们留在交趾也不甚安全了?”
面上苦笑,士燮似乎也颇为尴尬,却无奈道:“不敢相瞒成国公,犬子悖逆,在苍梧意图私自扣押那车骑将军孙仲谋,如今已遭俘虏,想来孙车骑震怒之下,不久便要率兵来我交趾。不敢因私事而牵扯,诸位贤达,万望见谅!”
俯首抱拳回礼,士燮说道这里,言语中也颇多无奈和辛酸。
没有立即回应,刘熙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听闻那孙仲谋接管江东才不过一年,如今已然能兵进交州了?如此兵谋,比之当年的孙文台、孙伯符也不逞多让!”
“孙氏一门,兵谋之道确实强悍。”幽幽叹了口气,士燮也颇为无奈,“当年孙文台因兵势而知天下,建安后孙伯符又兵入江东,如今孙仲谋更是尚未弱冠便已霸占江南,其孙氏兵威之盛,实乃世之罕见。”
“如此看来,若那孙仲谋兵进交趾,威彦恐怕当真抵挡不住的。”当下,另一名年长中年幽幽出言。
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士燮游历中原时结识的一名好友,前司徒袁滂族侄袁徽。
面上苦笑,士燮也颇为无奈:“耀仁此言虽然刺耳,却也是事实所在。”
随着士燮的苦笑应承,堂内众人面上终于还是凝重了起来。他们之所以选择避难交州,就是因为这里与世无争,可以安心学术,待天下大定后,再回中原也不迟。
只是如今,由于士徽的冒然动作,让士家得罪了孙权这样的江南霸主,导致原本和平的局面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虽然交趾距离中原甚远,但中原发生的诸多事情,他们还是清楚知晓的。
尤其是袁曹河北大战,孙权占江淮、吞荆南的壮举,都是名士座谈时的话题。而今当这个平日里,热议的人物真的触及到他们的生活时,他们又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凝眸稍微思索片刻,袁徽轻抚胡须,犹豫轻声说道:“依我所观,孙权近一年来的武略虽然霸道酷似父兄,但其施政待人方面似乎比前人更为友善温和些。”目光看向士燮,“威彦何不试试与他先交涉一番?”
“这。”士燮面色犹豫,半晌,羞愧道:“吾本以为诸位来交趾会得庇佑,而无需为外界所扰,如今看来当真是燮自大了,愧对诸位贤达的信任。”
“威彦说的这又是哪里的话!”闻言,许久没有开口的刘熙说道:“长久以来,我等辛得威彦庇佑,才能得此安宁,既然此番面对危机,吾等又岂能坐视不理。”
说罢,刘熙微微侧首,唤了一声,“敬文!”
“弟子在!”话落,一直在其身后躬身侍候的青年,躬身回应。
点了点头,刘熙又道:“汝幼年避难交州,承蒙交州士家照顾多年。此番也到了你出力效劳的时候了。我意以你为使者替士府君出使孙权,来执行此和谈任务,你可敢出使?”
“弟子愿往!”俯首缉地,薛综沉稳回应道。
而其实身旁,也同样端坐的另外两人,对于此事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这可如何使得!”而此时听闻刘熙要参与此事,士燮心下虽然喜悦非常,但面上犹然露出愧疚神色,“竟不想还要劳烦成果公及诸位贤达弟子!”
在数个时辰前,士燮才刚刚接到来自苍梧的书信,江东军乘楼船从零陵郡抵达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