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荡一脸沉痛之色,说道:“盖因我秦国连年征战,不顾民生,穷兵黩武。国内的河道堵塞,堤坝年久失修,官道不通,故而寡人一继位,便疏通河道,筑堤修坝!”
“但便是如此,还远远不足啊。灾荒一起,咸阳乃至于各地的粮食因为道路不通的缘故,都无法迅速运到灾区,导致饿殍遍地,死者相藉也。寡人为秦王,实在不忍见黎庶饿死。”
闻言,楚王熊槐唏嘘不已地道:“令祖父孝公,令尊惠文王皆是虎狼之君,没想到秦王这般仁德,竟然颇有寡人之风!只是这三万镒黄金实在是太多了,楚国虽地大物博,物产丰盈,恐怕一时之间都无法拿得出手啊。”
看到楚王熊槐脸上浮现为难之色,秦王荡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楚王,楚国多商贾,盐铁之业都不下于齐国,赋税多财帛也,怎会连区区三万镒黄金都拿不出来?唉,莫不是上天让我秦人遭罪的吗?”
熊槐表示十分的惭愧。
这时,大司马昭睢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道:“秦王,我王怜你秦人之难,但三万镒金,实在过多,就算我楚国能拿的出来,只怕国库都将为之一空,还如何周转国内所需?”
秦王荡这是“骗钱”来的,哪里还会要什么脸皮?
当下,秦王荡便没脸没皮地道:“楚王,三万镒黄金不成,便二万五千镒如何?”
楚王熊槐的嘴角一抽:“秦王,你这是在跟寡人做生意吗?”
秦王荡痛心疾首地道:“楚王何出此言?寡人是不忍国内的黎庶受苦受难也。故而才拉下脸来与楚王借钱的!这样吧,楚王,寡人可以答应你,只要楚国借予秦国二万五千镒黄金,可有利息,十年内还清,一年即一百镒的利息。”
“利息仅一百镒,这未免太少了吧?”楚王熊槐迅速投入角色,一副市侩的嘴脸。
“那一年利息金一百五十镒?”
“还是太少了!至少六百镒!”
“这样十年后我秦国怎么偿还得起?二百镒,不能再多了!”
“不行!五百镒,这是寡人的底线了!”
“一口价,二百五十镒!”
“太少了,太少了!至少也要四百镒!”
“利息一年三百镒!楚王,你若是再不准,寡人可以找韩国,亦或是魏国借钱。”
闻言,楚王熊槐的心里盘算了一下,又扫视了一眼下首的大臣们,见到令尹昭鱼和左徒屈原都微微颔首,亦是点头道:“善。三百镒就三百镒!”
“且慢!”
大司马昭睢立马跳出来道:“秦王,你这样空口白牙的就从我楚国借走二万五千镒黄金,这如何能行?”
“口说无凭,寡人可以给楚王订立借契的。”
“呵呵,秦人的契约能信否?”昭睢嗤之以鼻地道:“昔日故秦相张仪可是连国书都跟大王签订了,割让商於六百里之地,可是最后变成了六里!不知秦王的契约能否做数?”
听到这话,秦王荡的脸色一沉,真是恨不能把昭睢这厮大卸八块。
寡人是给你戴了绿帽,还是杀你全家,为何你昭睢这般跟寡人过不去?
好在秦王荡早有准备,便对熊槐道:“楚王,寡人可以跟你盟誓,也可以跟你订立借契,并如同民间借钱一般。寡人可以将商於六百里之地作为抵押,向你楚国借钱。如何?”
商於六百里之地?
楚王熊槐的眼皮子一跳,对于这个地方,他实在是太敏感了。他已经被张仪忽悠得有了心理阴影,特别是商於之地,被张仪戏耍了一回,熊槐可不想再上第二次当!
几经考虑之下,楚王熊槐还是答应将二万五千镒黄金借给秦国。
再不济,十年之后也能得到三千镒的黄金不是?
“楚王,还有一件事,寡人想跟你商量一下。”
“何事?”
楚王熊槐的眼皮子一跳,他真是怕了秦王荡,每每这厮提出的事情都让人胆战心惊,让人纠结不已。
“寡人欲以汉中三百里之地,包括房陵、沔阳、上庸三城在内的土地作为交换,同楚国换取
清江、伏牛还有临江以东的土地。左右不过三百里之地。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听到秦王荡打算跟楚国交换疆土,在场的秦国大臣都不禁吓得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
这么大的事情,秦王怎么都不跟他们商量一下?
众所周知,蜀中原本盛产井盐,其盐井,泉源深也。
但早在秦军入蜀前,楚国已侵夺清江、伏牛等盐泉。
巴国灭亡后,楚军又夺取临江以东诸盐泉,故而秦国虽得蜀地,可民间缺盐,导致蜀中百姓苦不堪言,为收复蜀中百姓之心,更为了顺利推行盐铁官营制度,秦王荡不得不选择同楚国以“易地”的方式,把那些盐泉拿回来。
“这……”楚王熊槐迟疑不决。
其实他的心里是偏向于同意和秦国“易地”的。不外乎“利益”二字!
清江、伏牛以及临江以东这些地方,皆是不毛之地,山高林密,遍地都是崇山峻岭,不适合粮食的种植,更没有多少人在那里定居,可以说是一块荒僻之地。
而秦王荡所给出的
但别小看汉中三百里之地,包括的房陵、沔阳、上庸三城,那都是西南地区的“精华”所在,不说是膏腴之地,但山地平原交错,定居的人口不少。
这样一看,似乎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再加上汉中之地,本来就是楚国的疆土。
楚国无法通过战争的方式拿回来,便用“易地”的办法,以不毛之地换沃野之土,岂不美哉?
当然了,楚王熊槐并不昏庸,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清江、伏牛以及临江以东的那些地方,遍布盐泉,有盐利所在。但楚人并不依靠那里的食盐为生!
然则,这些地方一旦交换予秦国,熊槐唯恐遗患无穷啊。
就在楚王熊槐犹豫不决的时候,又是大司马昭睢出列道:“大王,臣以为不可以清江、伏牛和临江以东之地,换取汉中的三百里之地。”
“何故?”
“汉中,本就是我楚国的地盘,秦人逞凶夺去的而已。在汉中世代生活的,更是楚人!秦王若要示好,大可以将上庸、沔阳和房陵三城归还大楚,何以易地?”
闻言,秦王荡嗤笑了一声道:“大司马所言大谬!汉中原是楚地,这一点寡人承认,但过去这是谁的疆土?是庸国的!庸国为楚所灭,故而其地为楚国所有而已。现在我们秦人既然打下了汉中之地,置汉中郡,这汉中,便为我大秦所有之疆土!”
“汉中之地,是秦国牺牲了无数将士的性命,付出了无数的鲜血打下来的。岂容大司马空口白牙,就索取过去?”
昭睢听到这话,不怒反笑,说道:“秦王这话说得好。汉中之地,是秦人付出巨大的代价打下来的,清江、伏牛和临江以东之地,何尝不是我楚军浴血奋战从巴人以及蜀人手中取下的?这些地方虽是不毛,但遍布盐泉!秦王易地之举,想必其目的是为了此地的盐泉之利吧?”
“不错!”
秦王荡坦然承认了,又道:“我秦国居于内陆,无有海盐,便是国内的盐泉、盐池都少得可怜,不足以供给本国所需,无法做到自给自足。是故每年,秦国都需要从魏国,亦或是韩国、楚国购进大量的盐巴。正所谓食不可一日无盐。盐与铁、铜一般,都属于国家的经济命脉,寡人不希望这种经济命脉把控在他国手中。”
楚王熊槐眯着眼睛道:“秦王,秦国人口数百万,每日所需食盐可不少,仅凭清江、伏牛以及临江的盐泉可能不足以完全供应吧?”
“这就不需要楚王操心了。”
“秦王,事关重大,请容寡人熟虑之后,再做决定。”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