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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1章 徙民令

    自秦王荡的《徙民令》一经颁布,关中的老秦人纷纷响应,都不避艰险,拖家带口前往陇西郡和北地郡。

    但秦王荡怜悯老秦人,不忍其太多人跋山涉水,受奔波之苦,故而他又征发巴蜀之黎民百姓北上,填补陇西、北地二郡的人口空缺。

    对于这些老秦人,秦王荡是十分敬重而爱护的,所以三申五令,要确保迁徙的关中老秦人的生命安全,保障口粮不断,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卒官吏也不能苛待这些老秦人,许诺的补贴也要发放到位,违者,立斩不赦!

    秦王荡对待老秦人如此,对待迁入关中或者巴蜀的义渠人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快走!”

    “啪!”

    在前往关中的路途中,一名秦兵嫌弃走在前面晃晃悠悠的义渠老人太慢了,怒喝一声,顺带着一鞭子抽打过去,直把那老人打得惨嚎不止,后背都皮开肉绽的,鲜血淋漓。

    “嘿!你还敢瞪我?”

    挨了一鞭子的老人显然不是怕事的,冲着那秦兵瞪着眼睛,脸上浮现狰狞之色,似乎就要暴起伤人了。

    秦兵大怒:“你瞅啥?”

    然后又是一鞭子抽出去。

    但这个时候,鞭子忽然被老人身边的一个青年男子抓住了。

    青年男子紧紧的攥着鞭子,任凭那秦兵如何使劲儿都无法抽出来。

    “你想死是吗?放开!我让你放开!”

    大怒之下,秦兵飞起一脚踹过去,但被这青年男子侧身躲开了,还顺势给了秦兵一拳。

    秦兵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上,附近的秦军士卒见状,纷纷举着长戈包围过来。

    “给我上!”

    随着一个秦军百人将的一声令下,几个秦兵就冲过去,把那个义渠人打了一顿。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义渠人是桀骜不驯,又见不得秦军这般欺辱老人,故而对那秦兵大打出手的。眼下惨遭秦人的殴打,他都不敢反抗,只能是把身子蜷缩起来,护住脑袋,以减少自身所受的伤害。

    好在这些秦兵并不是十分凶残之人,下手懂得分寸,也没有滥杀无辜,不然按照他们草原上的戎狄的风气,稍不顺心他们就能杀人,似那老人或者这义渠男子敢于反抗的,乱刃分尸都是轻的。

    在秦军押送陇西、北地的义渠人的过程中,像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好在秦军并不会草菅人命,不然起了暴乱,不知将要死伤多少人。

    饶是如此,在押送的途中秦军就跟驱赶牛羊一般,逼着义渠人南下。甚至于为了防止义渠人逃跑,秦军还用绳索将他们一个个绑在一起,跟囚犯或者说战俘一般对待。

    至于义渠人的口粮还是有的,勉强能维持得了生命,但又不会让他们吃饱,以避免其有了气力,有了想法对秦军不利。

    迢迢数千里的路程,途中死去的义渠人不知凡几。

    义渠人恳求将死去的亲友的尸体火化,盖因风俗如此,但秦军哪里会顾忌这些?死掉的义渠人,无论老弱妇孺,统统都被扔到某个角落,任其自生自灭,是化作一堆白骨也好,还是被路过的豺狼虎豹吃掉也好,这些都与秦军无关。

    对于秦军的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义渠人固然气恼,但只是敢怒不敢言,继续在秦军的胁迫之下赶路。

    郁郅城。

    听闻秦国迁徙北地、陇西之义渠故民,进入关中、巴蜀之地的消息,义渠骇颓然瘫软在大位上,叹道:“秦人这是在挖掘咱们义渠的根基,是真的要置义渠于死地啊!”

    义渠洪出列道:“大王,请让臣弟率一支军马,截下被秦人胁迫到南方的部众!”

    “拦截?你截得住吗?”

    义渠骇一脸苦涩之意:“眼下秦人在边境一带陈兵数万,就是防着咱们出兵截击南迁之故民。而且我义渠现在可还有多少可战之兵?此时出兵,无异于与虎投食,有去无回也!”

    “难道咱们就坐视自己的部众被秦人迁移吗?”义渠洪愤愤不平地道:“大王,秦人此策甚是歹毒也!将我义渠之部众迁到关中、巴蜀,数十年后,不出三代人,我义渠之部众将成秦人矣!”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义渠骇叹气道:“秦王荡的手段比他父亲嬴驷厉害多了。秦国于我义渠人之对策,凡有叛乱之人,不可灭之,便驱逐出境,可秦王嬴荡倒好,冒着巨大的风险,直接将我义渠之部众迁入秦国之腹地!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啊!”

    “大王,现在不是感叹嬴荡厉害的时候呀!秦人灭我义渠之心不死,迁徙义渠之部众于内地,居心叵测。若无法应对秦人此举,义渠,恐国将不国矣!”

    “我又何尝不知道?”

    义渠骇咬牙切齿地道:“但秦人这一回真的是把事情做绝了。开春之际,秦人伐我,我向韩魏二国求援,韩、魏素来与我义渠交好,不说休戚与共,但是都有共同的大敌——秦国。韩人和魏人经常向我义渠出售布匹、盐巴、茶叶、丝绸乃至于铜、铁等物,以物换物。此前秦伐义渠,韩、魏即便不陈兵于函谷关下,也将支援义渠一些兵革,明里暗里都在抗秦。”

    “然则此番秦军伐我,韩、魏二国似乎无动于衷。根据探子来报,秦王荡与魏王嗣已经在临晋相会,订立盟约,以成秦魏连横之势,魏国已经不可靠了。至于韩国,本就畏惧于秦国之威势,眼下秦魏连横,更让韩王胆战心惊,甚至对我义渠的使者避而不见!如之奈何?”

    众人闻言,都面露无奈或惊恐之色。

    按照现在的形势看来,义渠国不是死路一条了吗?

    义渠骇又环视了下面的部落首领们一眼,说道:“现在秦国对我义渠可谓是层层封锁,步步紧逼。秦人在边境集结了数万大军,随时北上伐我,近日,秦王荡又发布了诏令,严禁闲杂人等进入义渠,更不许来自韩、赵、魏、楚等中原国家的商贾与我义渠人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

    “诸位,秦人欺我、辱我、恶我,国势唯艰,我等更应该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以我观之,秦王荡的胃口还没有大到想一口气灭掉义渠的地步,他固然没有接受义渠的臣服,但也没为此大动干戈不是吗?趁着这个时候,咱们更应该武装起来!”

    义渠骇沉声道:“责令,举国上下,老弱妇孺,凡十二以上,六十以下的义渠人,都应该与秦军死战!我就不信了,我义渠近百万人口(吹嘘,大半在秦国治下),岂是秦军想灭就能灭的?”

    “死战!死战!死战!……”

    接下来的几日,秦与义渠之边境一直相安无事,但义渠骇仍旧在不断调集兵马,甚至连女人、老人以及半大的男女都征召,达到全民皆兵的地步。

    不过更让义渠骇感到恐惧的,不是横陈在边境的数万秦军,而是那些秘密潜入义渠,与义渠各个部落的首领接洽的秦国使者!

    部分忠心耿耿的义渠首领直接把秦氏处死亦或是抓起来,交给义渠骇处理。这样一来,秦人的阴谋似乎已经破产了,但是事情果真如此?

    义渠骇不知道秘密进入义渠的秦国使者有多少,又有多少义渠首领与秦人暗中勾结起来了。或许,已经有不少义渠首领准备反叛自己,来一场兵变……

    秦王荡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了想,义渠骇不禁后背发凉。他万万没想到,秦王荡竟然如此腹黑,使出了这般毒计!

    秦王荡以这些秘密潜入义渠的使者为诱因,迫使义渠骇同那些部落首领离心离德,进而导致义渠内部之崩坏。

    譬如像现在这样,义渠骇明知道这是秦王荡的阴谋,但是心里依旧不得不怀疑有人跟秦国勾结起来了,要篡权夺位。对此义渠骇是不可能不严加提防的!

    不过,秦人这么干,义渠骇无法没有一点表示。

    他随后就将义渠所有的部落首领集结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对那些被抓住的秦国使者处以极刑。

    简陋的宫殿之内,在两列义渠贵族中间的位置,摆放着十一颗头颅,都是秦国使者的首级。

    义渠骇环视四周,坐在高位上,将底下的义渠贵族的神色一览无遗地看了一遍,其神态各异,但义渠骇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不能用这种荒谬的看相之法来给他们定罪。

    “各位,我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了,这些都是秦人,他们扮作商贾来我义渠,欲挑拨我与各部落首领的关系,予我义渠制造内乱!是可忍孰不可忍。”

    义渠骇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部分人已经跟秦人接洽过,甚至于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我可以既往不咎。大敌当前,我们要做的,是共御外侮,而不是窝里斗!大家说,是吧?”

    “大王所言极是。谁敢反你,就是在反整个义渠,是所有义渠人的仇寇!我屠畲第一个不答应!”右蠡侯屠畲首先站出来声援道。

    “对!对!”在场的义渠贵族纷纷附和。

    但别看他们现在是一团和气,众志成城的,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生根发芽,时候一到,义渠必生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