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荀贞去相府拜谒刘衡,说起此次击讨黄髯之战,忧心忡忡地说道:“今番此战虽胜,可是相君,境内的局势仍不容乐观啊。”
荀贞来前,刘衡是一rì三惊,荀贞来后,捷报频传,他不需要再担心军事,顿感轻松,本来见荀贞破黄髯凯旋,他是很开心的,此时闻得荀贞突然口出此言,登时紧张,说道:“中尉此话怎讲?”
“左须、黄髯虽破,境内尚存王当。我闻常山贼褚飞燕与王当私下勾连,意入赵地。褚飞燕者,冀州大贼也,如不能尽早击破王当,坐视王当引褚飞燕入赵境,则我恐赵郡将再遭大乱。”
“褚飞燕?”刘衡在冀州待的时间比较长,听说过褚飞燕之名,他大惊说道,“褚飞燕乃常山巨贼,我听说他极是能战,常山郡兵多次征讨皆不能破之。怎么?他要来赵郡?”
“这是我府中掾程嘉探听来的消息。”
“这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
刘衡起身,拈着胡须,在堂上转了几圈,对荀贞说道:“绝不能坐视褚飞燕入我赵境!我赵郡不比常山等郡,总共只有五县,地方狭窄,一旦被褚飞燕入我境内,则将再无宁rì了!”
“是也,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不知中尉打算何时再出兵,击王当?”
荀贞yù言又止。
“中尉为何踌躇不言?莫非是有难处?”
荀贞苦笑说道:“我也想尽快击破王当,奈何……。”
“奈何什么?”
“奈何我部义从多平原人,不习山战,此次击黄髯虽然获胜,然而却是惨胜!兵卒伤亡惨重。近两千步骑出邯郸,归来的只有一千五六百人。……,相君,黄髯是新贼,在本郡立足未稳,击之尚易,王当却是旧寇,各县多有他的耳目,他手下的亡命贼寇也远比黄髯要多,差不多得有三千多人,非是我不肯尽快击之,实是击之不易啊。”
荀贞说的这是客观情况。
荀贞为何先击左须、再击黄髯,把王当放在最后?一则是因为左须、黄髯离邯郸近,二来也正是因为左须、黄髯好打一点。
刘衡知他说的是实情,连连叹气,连道:“这可如何是好?”转见荀贞安坐席上不动,心中一动,笑道,“中尉必已有对策,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我能有什么对策?说到底,不外乎还是征募新卒。”
“征募新卒?……,中尉以前对我提过此事。”
“是啊。王当部众三千余,不但远比黄髯部多,也比我郡现有的兵马多,yù想进击他,非得再招募新卒,并且这些招募的新卒还必须是习山战之人不可。”
“招募新卒容易。郡内的流民rì渐增多,彼等流民有不少是从常山、中山等郡国来的,常山、中山等郡国均多山,从中招募些习山战、吃苦耐劳、能走山路的山民不难,难的是粮食也。”
荀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说道:“相君如能下决心,我看这粮食并不算问题。”
“不算问题?”
“然也。”
“中尉有何筹粮的良策?”
“郡库、县库缺粮,民家却不缺粮。”
“中尉是想?”
“正是,我想问民家借粮。”
刘衡本是个说话啰嗦的人,这会儿吃惊之下,连啰嗦都给忘了,说道:“中尉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荀贞故作不知其意,笑着反问道:“能有什么后果?”
“黄巾乱起后,不止郡库、县库的粮食,民家的存粮也多被抢掠一空,而今冀州之各郡国都是缺粮。这次黄巾之乱是从二月乱起的,虽然仈jiǔ月即被平定了,但却耽误了chūn种,大多民家颗粒无收。本就缺粮,今年又颗粒无收,中尉,你这是要从他们的嘴里抢食、抢命啊!”
刘衡的这番话说得有点颠三倒四,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他的话简而言之就是在说:今年没收成,往年的存粮又多被黄巾抢走,民家手里怕也是没有多少余粮,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就要饿死,荀贞如果向地方征粮,那么就等同是在要民家的xìng命。
“普通民家固亦缺粮,强宗右姓、豪强大户却不然。”
本朝光武皇帝是借豪强大户的势力中兴了汉室,所以本朝豪强在地方上的势力远比前汉强得多,就不说那些良田万亩、僮仆千人的大豪强,便是寻常的小豪强往往也自建的有庄园,组建的有宗兵,有坞壁、有武装,兵乱的时候就有自保之力。相比大的县城,造反作乱的兵马在初期更倾向於进攻县城,因为这些坞壁星罗棋布,遍布乡野,实在太多,要想打就得分兵,分兵就分散了力量,再一个,就算把这些坞壁都打下来,收获也不一定有打下一个县城多。
因此之故,兵乱之后,赵郡境内的普通百姓确有不少家破缺粮的,而这些豪强大户却大多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中尉是想向邯郸、魏、乐、杨诸姓借粮么?”
荀贞看出了刘衡的为难之sè,说道:“我知此事不容易办。只要能得到相君的应允,那么不需要相君出头,全交给我来办就是。”
刘衡紧紧抿住嘴唇,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可能出现的赵郡全郡大乱的局面,一边是得罪地方豪强大姓,可能引致骂名的后果,他左右为难,低头忖思了半晌,这才做出了决定,心道:“王当部众三千余,只他这一部贼寇,本郡就难剿灭,万一褚飞燕再来,则本郡势必将沦为贼域,我身为国相,一个‘软弱不胜任’的失职之责是跑不了了,不仅这个责任跑不了,还会使亲友、子侄受到侮辱。……,罢了,既然中尉愿意出头去办此事,那就允了他吧!”
两汉的风气雄健进取,为官吏者,如果落个“软弱不胜任”之名,那么不但是自己的耻辱,而且连带着家族都可能会被人看不起。
因为思想斗争太激烈,他拈着胡须的手指不自觉地力气过大,把胡须都给拽断了两根,吃疼之下,回过神来,他问荀贞,说道:“不知中尉对借粮此事有几个把握?”
“我府中主簿邯郸荣对我说,他有十分把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