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邹汉勋要没有出仕之心也不会参加那么几次乡试,如今听说谢绾要送他进官场,不免感激涕零,“嚯”的站起来,就要下拜。
谢绾赶紧伸手虚扶一下,说到,
“叔绩不必多礼。”
邹汉勋站起来之后,用手擦擦眼角。想来他三年艰辛才见到谢绾,如今有了回报,也是喜极而泣。待情绪稳定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脏兮兮的包裹里,拿出几本书,双手呈给谢绾,
“大人,这些书是学生拙著,请大人斧正。”
在海上漂泊三年,自己的书却还完好,这真是个典型的传统知识分子。
谢绾接过那些书,名为《六国春秋》、《读书偶识》等,大致翻了翻,这邹汉勋确实是个学识渊博的人,所著涵盖广泛,天文地理诸子百家都有涉及,尤其堪舆地理学所述颇多。但这些竖版繁体字,谢绾虽说能懂,读起来却很头疼。他突然想到什么,合上书,对邹汉勋说,
“我给你介绍个老师,是这西方堪舆学的宗师级人物。这些书你印一些送与他做礼物。”
谢绾说的自然是弗里德里希·冯·洪堡。洪堡虽然已经是经年的老官僚,但骨子里大知识分子、大教育家的气质不减。让他俩结成师友,洪堡对远东的研究会得到极大帮助,而邹汉勋在莱茵的学习质量也有了保障。
其后谢绾让邹汉勋梳洗整理,在莱茵安顿下来,拜见洪堡、入学波恩大学不提。
告别邹汉勋后,谢绾在回程马车上有些感慨。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大知识分子,现在却成了工于心计的政客。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也该认真的搞搞研究,于是在回到执政官邸后,又拿出《电的探索》译本仔细研读起来。
《电的探索》是一本并不“科学”的科学论著。它并没有科学逻辑的分类,只是一系列现象罗列和简陋实验论证,读起来像看而不利于思考。其中观察的现象很丰富,从雷电到静电,也包括一些电磁现象,很多解释也很靠谱,甚至提出了正负电荷的概念。
不过这种古代科学书有个毛病,就是你分不清它是真实记录还是道听途说,甚至有些就是迷信传说。这本书里也有个故事就让谢绾先感到毛骨悚然,最后又莫名其妙。
故事很简单,说是有神秘结社在雷电交加的夜晚站到山顶上祭拜天神阿格里(agri),然后突然雷电大作,集体消失。下面的解释,是天神阿格里会借雷电给信徒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阿格里这个词拉丁文本意是田地,是很多农业相关词汇的前缀,难道是农神?但谢绾查找了很多书籍,都没有找到这位阿格里神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有这本书里的孤证。
这是不是就是书最后那些古怪绘图的实际内容?谢绾无法判断真实性,更无法接受怪力乱神的解释,只得暂时放弃这件事。
政事的平稳让谢绾有了更多时间考虑科技问题。不久之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两位来自汉诺威王国哥廷根大学的教授拜访了谢绾。两位教授分别是威廉·韦伯和卡尔·弗里德里希·高斯。前者是著名物理学家,后者更是声名如雷贯耳的数学王子。
俩人是到鲁尔实验室电学实验室进行学术访问后,被谢绾邀请到波恩来的。因为谢绾安排在汉诺威的情报员汇报说两位教授搞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时期,不仅是皇家学会化学实验和鲁尔实验室,许多研究机构都对电学和电力技术有了一定独立研究成果——此时的欧洲科研氛围,自由选题、竞争与合作已经与谢绾原来时空的科技发展模式基本一致;
同时,谢绾为了防止在科技上被别国明显超越,从掌控莱茵国政起,他就安排了大量学者、商人到各国的大学,对教授们进行公关,接触前沿课题,了解科技进步状况。不仅是在英国、法国,德意志境内诸国的大学里也有这样的情报员。
两位教授都称得上是谢绾的老前辈,谢绾对他们自然是毕恭毕敬,热情款待。随后通过与两位教授的沟通,谢绾大概知道他们搞出了什么。
他们在电流传输的起始端,故意反转极性并上下移动感应线圈产生正或负电压脉冲,向电流达到的末端传送了简单信号。两位教授自然还不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谢绾却明白一个新的通讯时代将被开启。
这便是电报所开启的电力通讯时代。今天的人也许觉得电报老掉牙,但如果相比以天为单位的驿站信息传递,电报就是高维度的存在。
两位教授的访问结束后,谢绾向他们赠送了很多礼物,建议他们经常到鲁尔实验室访问,因为那里的电学实验条件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还暗示他们可以埃森大学供职,自己可以专门为他们一个人设一个系。
韦伯明显对谢绾的暗示很感兴趣,毕竟他的研究需要大量实验,而良好的实验环境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于是他很快便正式成为埃森大学新建的电学系主任;而主要是搞理论研究的高斯则婉拒了谢绾。
在送别两位教授后,谢绾写了一封长信给鲁尔实验室,信中主要谈及如何将电流脉冲时长和节奏,编码后人工转化为数字信号,传递到另一端之后人工解码还原为信息的原理,并要求鲁尔实验室立即在此方向上进行研发,实现电力通讯。这正是摩斯电码的基本原理,也是电报的基础。
谢绾深刻明白“沟通效率”是一切应用技术的基础和出发点,甚至远比武器技术、量产技术、精加工技术更为重要,即使他作为机械行业的教授,也坚信这一点。为此,在建立了西方最大铁路系统之后,他也力求最先建立最高效的信息传送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