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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歧路

    法制大臣贝默、战争大臣博耶恩俩人在弗里德里希洪堡与内阁争执期间就明确站在他的一方,声称共同进退。当洪堡在12月31日被解雇时,两人同时向内阁提交辞呈。紧接着有大量中低层官员也相继辞职。

    这是继格奈森瑙去职引起军队人事大调整之后,在行政机构中的一次巨大变动。

    在原来时空中,这一系列事件虽然引起了人事地震,却并未影响普鲁士政局稳定,而谢绾这个时空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一个不同点,是由于法国内战,四国出手干涉而造成的军事调动和大规模新增财政赤字。

    早前四国已经向法国内战双方发出声明,要求其尽快展开谈判。

    但贝纳多特阵亡后,从南法保王党议会内讧开始,事态戏剧性的急剧变化,越发不可预计。

    此时南方法国把临时首都设在里昂。由于议会和舆论的质疑越来越尖锐,假路易十七深感不安,趁夜出逃,结果被里昂附近的农夫抓住,当成贼殴打成重伤不治身亡。在其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份已经签署的声明,详述了其如何造假谋夺法国王位的过程,这正是之前谢绾和詹姆士要求他发表的声明,估计他还指望靠这份声明向詹姆士的代理人要钱。

    全欧洲因此一片哗然,原本就被弹劾议案搞得灰头土脸的查尔斯十世,不得不向议会辞职。

    原本南法议会应该就此与北法临时议会协商,共同奉泰瑞斯夫人为法兰西王国新国王。然而查尔斯十世以“南法要求共和,势必对保王党进行清算”为由,竟然成功煽动南法军中部分高级将领,包围正在开会的南法议会,强行要求抢在北法临时议会做出奉泰瑞斯夫人为女王的决议前,通过决议奉查尔斯十世为新国王。

    南法议会的议员们几天前还对查尔斯十世破鼓万人捶,个个义正言辞,但当面对燧发枪和刺刀的时候,突然又开始各种挞伐泰瑞斯夫人,依然口齿伶俐。在军队的严密监视下,南法议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于北法临时议会通过了奉查尔斯十世为国王的决议,并宣布北法临时议会非法。

    北法临时议会也不甘示弱,在南法议会决议之后第二天,就马上全票通过奉泰瑞斯夫人为女王的决议,并重申南法议会已经解散,其决议不具备合法性。

    这件事变得非常尴尬。南法议会是路易十八时期合法组建的正式议会,虽被路易十八单方面解散而未停摆,反而正常运转至今;北法临时议会虽然是奉路易十八之命成立,但却是临时议会,组建程序不完整,其成员几乎全为共和派,合法性存疑,而且四大国一直未予接受。如今泰瑞斯夫人和查尔斯十世,前者在道统上略强,后者在法统上略强,似乎只有刺刀见红才能分出胜负。

    但双方又好像有默契,即使互相对骂口沫横飞,却只备战而不动手,大有冷战的意思。亚琛协议四缔约国经过数月的漫长协商,终于决定出手干涉法国局势。基于此前派出的观察团被北法军队团灭的惨痛教训,决定由三国出资,普鲁士牵头,出兵七万,武装胁迫法国内战双方谈判。

    此时这七万大军正在向普法边境集结,普鲁士国内呈现出原来时空中并没有的空虚,而各国也凭空增加一笔不菲的财政赤字。

    第二个不同点,是由于鲁尔经济区的诞生,使各地掀起了工商业和金融发展热潮,维新派成员结构由大部分为知识分子变成了知识分子、工商业者各一半。

    各地的纺织、制鞋作坊以及衍生的运输、贸易、酿酒商会较原来时空多了很多,这些小工商业者和他们的学徒迅速成为维新派的新生力量,使原来以知识分子为主的维新派,逐渐演变成知识分子和工商业主各占一半的局面;同时,由于金融业的发展,犹太人也更加活跃,这使得因为犹太人产生的冲突更为频繁和激烈。维新派阵营中,民族主义、反犹主义远比原来时空更为强势。

    维新派这种组成结构变化,使其行动力大增,逐渐从知识界、舆论界走向世俗和街头。在三位国务大臣辞职后,国内反对卡尔斯巴德法案的声浪从地下转到地上,几乎是紧接着反犹行动之后,又开始了抗议行动,抗议活动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蔓延到了整个德意志地区。这一行动不再针对犹太人,而是直接针对当局,这让德意志诸国朝廷措手不及,面对各城市此起彼伏的抗议活动准备不足。即使如此,普鲁士警察大臣霍亨施泰因和内政大臣舒克曼仍然毫不手软的采用高压政策,并要求德意志地区其他邦国同样依据卡尔斯巴德决议采取强硬姿态。这造成了德意志诸国司法系统对普鲁士的强烈不满。

    第三个不同点,是在国王置地的带动下,相比原来时空,贵族们更深入和广泛的参与了工商业活动,使维新派领导层从冲动的知识分子为主转变为讲究策略的新贵族为主。

    最明显的体现在,各地的抗议活动显然因为受到了新贵族的影响,组织性更强,行动更理智,诉求更宏观。

    抗议者的诉求从反对卡尔斯巴德法案,延伸到要求朝廷对1814年以来久拖不决,由首相哈登贝格和外相洪堡草拟的“宪法草案”给出答复,这让朝廷处理起来更为棘手。

    这批新贵不像之前的知识分子那样通过法国启蒙运动思想来接受自由理念,而是自有企业在经营活动中有切实的受保护需要,加上通过各种渠道对朝政专横手段的熟知,使得他们站到了维新派一边。

    他们虽然不会主动走到舆论前台来大声疾呼,却与朝政以及中下层工商业者都有更深入的接触,弥补了知识分子不接地气的缺陷,使维新派理念浸润到整个德意志地区的社会之中。

    或许正是在这一偏离历史轨迹的背景下,触发了路德维希亲王不可告人的意图。

    吊诡的是,身处时代之中的路德维希亲王已经敏锐的嗅到了时代的变化,而过于相信自己手中论文的谢绾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所造成的蝴蝶效应,可能将深刻改变历史走向——对他来说最头疼的,恐怕是今后他手上的论文中关于时代背景的部分将逐渐失去意义。

    此时的他还在埋头处理反犹行动之后的善后工作。

    鲁尔经济区的善后工作完成后,他立即前往法兰克福,在赛尔父子银行的协助下主持罗斯柴尔德银行的恢复工作。阿姆舍尔罗斯柴尔德目前在英国,嗅觉灵敏的他决定在局势完全稳定之前不回法兰克福,全权委托谢绾管理德意志境内业务。由于欠了罗斯柴尔德的人情,谢绾只好接下这宗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经过清理,罗斯柴尔德银行除了十几处营业点被烧毁外,资料和黄金被经验丰富的各地经理妥善保管,损失并不大;

    接下来是从罗斯柴尔德银行拆借资金补充鲁尔工业银行储备金,偿还前期借款,具体工作由新任银行及证券事务委员李斯特教授执行;

    还有损毁严重的罗斯柴尔德祖宅红盾楼也需要修复。在残垣断壁的红盾楼前,谢绾想起了自己当初与朱莉订婚的情景,不免很有些伤感。

    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

    罗巾浥泪别残妆。

    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

    ——辛弃疾

    为什么总是会在失去之后才会怀念呢?此时实际已经年近七旬的谢绾仍然给不出答案。

    在资金理顺后,谢绾忙里偷空,用刘乾相部的坐船,把给路德维希亲王的两千万塔勒资金、一千条“谢M1819”式步枪运到鹿特丹港外海交付完毕,毛奇也以公事名义派去亲王处临时当差。谢绾看着手上亲王手书的一张收条,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又想撇干净关系,又想事后捞好处,这能办到吗?也不知道古代以国为货的吕不韦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