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又说,
“在我们清国,有句古话叫‘无情最是帝王家’。说的是做国王有很多身不由己。就像你父亲和泰瑞斯夫人的父亲,都身不由己的遇害,要我看,这个苦寒之地的国王真的不做也罢,还不如在你温暖的故乡法国做个亲王或者公爵幸福。你父亲推荐我做你的顾问,我只能把我最想说的告诉你。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你步你父亲的后尘,对我来说,你快乐的成长,念书,娶妻生子,一生平安,才是我想向你父亲交代的。”
什么叫毒鸡汤,这就叫毒鸡汤。奥斯卡用他并不成熟的思维认真地思考起来。看奥斯卡有动摇,谢绾再添把火,继续忽悠道,
“如果你愿意回去,我们跟你继母沟通一下,把比利时国王或者卢森堡大公的头衔让给你,这还不影响你在法国与她生活在一起。如果你答应,过几天她会正式通过外交途径向你发出邀请,到那时你再正式宣布决定。至于瑞典王位什么的,让议会去头疼吧,本来这个王位也不是你父亲和你的,你是法国人,理应回法国生活,这个天寒地冻的王宫不过是还给他们。”
奥斯卡点点头。比利时、卢森堡这事儿是谢绾突然想到的,因为贝纳多特去世,这两个君主名义上还空缺着,需要一系列流程来确定。而这两块地盘以后他少不得要采矿铁建,让奥斯卡占着,比那只母老虎好对付。如果事成,她十有八九愿意交换,自己也不能白来一趟,好歹给自己铺点路。
奥斯卡毕竟还年轻,父亲刚刚阵亡对他冲击非常大,父亲又嘱托他信任谢绾,以及他的童年都是在法国度过,确实也非常思念故乡。加上如果能继承比利时或者卢森堡的君主头衔,那基本就没什么损失,于是接受了谢绾的建议,想去法国与他的继母一起生活。
谢绾又嘱咐他,
“另外,在你宣布不继承瑞典王位之前,你还需要跟议会做一些沟通。毕竟他们需要重新遴选一位国王,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明天晚上你以王储名义邀请议会议长和各派系领袖到王宫来,这不是一个正式会议,事先要保密。跟他们说清楚你想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想法。我会作为你的私人顾问帮你向他们做解释。”
第二天,按照谢绾的嘱咐,王储在瑞典王宫召集二十几位瑞典议会的领袖们举行了一场秘密沟通会议。
会议一开始,王储就开宗明义的说自己不想继承瑞典王位,而要返回法国与继母一起生活。
议会的领袖们有点傻眼。实际上瑞典的国王政治权利已经很小,基本就是国家象征,有没有国王都不影响政府行政,但问题是没有了国家的象征,就如同商品没有品牌,家族没有祖宅,宗教徒没有圣地,在这个还没有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时代,国民会失去凝聚力,国家会非常容易散架。
议会领袖们当场就言辞激烈表示反对,认为瑞典的王室传统刚刚建立起来,又破坏掉的话,对国民的凝聚力是严重打击。他们又扯到贝纳多特为个人野心阵亡和奥斯卡逃避王位,都是对国家不负责任,没想到这对父子是这样没有责任感的人。
王储本来还有点犹豫,结果被这些平时就尖酸刻薄的议员对他尤其是他父亲一攻击,少年的逆反心理就跳了出来,在会议上与议会领袖们争执起来。
待场面稍微平静下来一点,有议会领袖注意到坐在奥斯卡身边的谢绾,就有人向王储问道这位先生是谁。
奥斯卡介绍道,这位是普鲁士的鲁尔奥特男爵,是他父亲的朋友和他的私人顾问。也是他带来法国王后泰瑞斯夫人的消息。
这下议会领袖们觉得抓住罪魁祸首了,又开始攻击谢绾的出身、地位、甚至有个别人还知道谢绾曾经出卖格奈森瑙和在瓦尔特堡被攻击的糗事,奥斯卡选择性的翻译给谢绾听都十分令人尴尬。场面一度对谢绾十分不利。
谢绾也毫不示弱,知道在奥斯卡的地盘不怕被轰出去,这帮议会领袖也素质不低大多懂得英语,于是站起来直接用英语开喷,揭起瑞典的老底来,
“我不过个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小人物,很多事不得已而为之;你们这帮出身高贵的贵族,干了什么好事?你们瑞典前王室绝嗣,又想讨好法国人来对抗俄国人,才邀请我的朋友贝纳多特作为你们的国王。你们把这对连瑞典语都说不利索的法国父子当做工具,来对抗你们的敌人俄国人,时至今日,这种威胁都像一把利剑架在瑞典国王头上,从未消失过,他们分担了你们的压力,你们还觉得这对可怜的法国父子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一说到俄国人,瑞典议会领袖们才稍微冷静点,谢绾说的又是一段真实的往事,他们一时有点尴尬。谢绾知道他们听到“俄国人”这个词容易受刺激,就偏要反复提,
“我受法国王后泰瑞斯夫人的托付,来邀请奥斯卡殿下返回他的祖国,与他唯一的亲人生活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而你们这群瑞典人当初邀请贝纳多特殿下,是基于他可以对抗俄国人,但现在奥斯卡殿下没有这个本事,他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群贵族这么有本事,应该自己去面对俄国人,与奥斯卡殿下何干?”
有人立即反驳道,
“王室确实有人之常情,但作为瑞典王位继承人,难道不该为尊重这个位置乃至为之自豪吗?为此放弃一些私人情感,并没有什么不妥!”
谢绾冷笑一声道,
“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泰瑞斯夫人作为前国王路易十六的长女,前国王贝纳多特的王后,目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很快将成为法国玛丽女王,并通过谈判统一法国。别说奥斯卡殿下不想做国王,就算想做国王,也是作为玛丽女王的继承人成为法国国王更有价值吧?你们这个天寒地冻的落后小国,还面临俄国人随时可能的进攻,而且你们议会权力如此之大,这个国王恐怕还不如在座的各位议会领袖权力大,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听说奥斯卡有可能成为法国王储,议会领袖们窃窃私语起来。这时候有人争辩道,
“奥斯卡殿下没有波旁的血统,四大国不可能同意他成为法国国王。”
谢绾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们瑞典最想巴结的,难道是波旁王朝?卡尔十四世陛下是谁的元帅?是拿破仑皇帝。法国难道会是一个永远靠四国扶持才能维系,自己说了不算的国家?这就是你们这些落后小国的伺候大国习惯了的想法。
就算奥斯卡殿下做不了法国国王,他也是法国的亲王,好过在你们这个被俄罗斯、普鲁士包围的垂死国家当国王。
你们这帮贵族,耍嘴皮子厉害,做事议而不决,没准儿过不了多久,这个国王就成了俄罗斯的瑞典总督,更不如法国的亲王。君不见波兰故事乎?!”
谢绾其实并不觉得这帮议会领袖是一群随便就能说服的弱智,他也真怕这帮人真的跑去另选一个国王,所以反复提俄罗斯、波兰,就是尽量传递瑞典无法独自面对俄罗斯、普鲁士的暗示。波兰是最早的贵族议会国家,分权制在这个时代面对集权国家其实很吃亏。
议会领袖们中有年长者看谢绾总是拿瑞典偏远、落后、弱小和受俄罗斯欺压当话题,现在又拿波兰刺激他们,觉得太不体面,就劝道,
“男爵先生,您能不能坐下,我们好好谈谈这事,不要互相攻讦了。”
谢绾看第一轮骂也骂的差不多了,就坐下来等第二轮。
这帮人用瑞典语叽叽咕咕的讨论了一会儿,刚才那位年长议员起身对谢绾说,
“男爵先生,您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商量下,奥斯卡殿下有什么条件可以不放弃瑞典王位?”
谢绾知道这是第二轮来了。于是他开了个天价,装作漫不经心的说,
“那就废除1809年的《政府文约》、1810年的《王位继承法》、1812年的《出版自由法》吧。”这是瑞典君主立宪的基石,议会斗争的成果,废除就等于恢复君主专制。
议会领袖们一听就炸了,有几个年轻点的当即要拂袖而去。那位年长议员也十分不悦,
“您这就是胡说八道,我看没必要谈下去了。”
眼看着事儿就要谈崩了,谢绾大喊一句,
“诸公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