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装傻,
“您军中不是有装备这种火枪的部队吗?您找几个能工巧匠,模仿一下说不定还能改进不少。”
泰瑞斯夫人见谢绾开始说正题了,也不拖泥带水,
“我认为您绝不止能设计这种枪。”
谢绾很头大,这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女人,他不吱声,等着下文。
“我看过您成为法兰西科学院外籍院士时的介绍,也知道您在主导普鲁士一个工业区发展,我认为以您的科技素养和生意人的狡黠,您一定有更好的火枪没拿出来,至少您有能力设计出更好的火枪。”
她看了一眼苦着脸的谢绾,
“或者您给我一种比已有的后膛枪更先进的火枪,我不仅不追究您过去的事儿,还继续承认您在卢森堡的权益。”
谢绾脑子里马上就有一种枪型,足以用来应付她,但不能这么简单答应她,还得捞点好处,毕竟自己两次拿出新枪型来都有丰厚的回报。
于是谢绾装得脸色更难看,
“殿下,不管有没有更好的枪,我跟普鲁士朝廷是有协议的,我还是算是朝廷的半个地方官,我不能做出这种背叛朝廷的事情……”
她盯着谢绾,面露愠色,
“您费尽心思来跟我讨价还价,不如考虑下怎么说服奥斯卡王储以及尽快给我枪支设计方案,好心男爵先生。”
谢绾回想起,职场中的女强人比男强人有两个显著区别,第一,喜欢用强而不喜欢绕弯,第二,直觉更敏锐,不过她们的逻辑能力好像又是弱点,控制不住情绪,经不住绕。
她看谢绾被说懵了,
“所以还是请您认真的考虑怎么做到我的要求。今天就不打扰您了,但我希望两个月内,能看到奥斯卡殿下给我的回复,影子会的决议,以及您给我的枪支设计方案。否则的话……”
她用眼睛瞟了一下谢绾手里的信,
“您就等上战争罪犯的通缉名单吧。”
谢绾只能点点头,看着泰瑞斯夫人转身,跟她的卫队离开。虽说被人威胁,但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好歹这件事尘埃落地,不至于成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定时炸弹。只是瑞典女王这件事,真的很难办。
无奈,谢绾只好带着贝纳多特的信先返回鲁尔堡。
他先写信给安培,掐头去尾的隐去了关键部分,向安培说明了他见泰瑞斯夫人的事,并说自己认为,泰瑞斯夫人既然是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而且很可能即将是法国女王,对以法国人为主的影子会来说,应该是领袖的不错选择。所以请安培先生转呈影子会全体成员自己的一封公开信,推荐泰瑞斯夫人接替自己担任影子会领袖,自己作为普通会员继续为组织效力。
其实贝纳多特一死,谢绾就下定决心要跟这帮闹共和的影子会成员划清界限,以后顶多担任个在普鲁士的联络人员,决不再涉足法国那滩浑水。
接下来,谢绾准备给泰瑞斯夫人的枪,是夏塞波步枪。
这种步枪无论是诞生年代还是技术水平,都可以说是德莱塞步枪和毛瑟71式步枪之间承上启下的一代。有效射程为800米,大于德莱塞步枪的600米,小于毛瑟71式的1400米;射速与德莱塞步枪相同,每分钟十发左右;子弹一开始也是纸壳弹,后期改为铅弹。这种步枪在原来时空中,是法国安托万夏塞波先生在德莱塞步枪的启发下发明的。
1870年被法军应用于普法战争,结果法皇拿破仑三世的军队被克虏伯大炮和普军士兵的勇气虐成渣,大量夏塞波步枪在全新的情况下被普军俘获。普军当时使用的还是德莱塞步枪,看见夏塞波步枪被吓出一声冷汗,赶紧在此基础上继续研发,最终推出毛瑟71式。顺便说一句,那些被俘获的夏塞波步枪也被大量卖给了清国,说起来清国真是有不少基本与时代同步的装备,就是工业制造能力太差。
谢绾敢把这种步枪给泰瑞斯夫人,一是觉得自己已经在批量生产与毛瑟71/84同款的“谢M1819”,完全可以压制夏塞波步枪,二是德莱塞步枪同款的“谢-德莱塞M1815”与夏塞波代差不明显,一旦被盯上,要不了多久法国人自己应该也能搞出夏塞波步枪这种水平的枪支。
当然,谢绾最放心的还是火枪技术被制钢技术、火药技术、机床技术所限制,这三种枪已经是巅峰,单凭枪械设计师不会再有作为。
为了区别于已经量产的“谢M1819”,谢绾把这种枪取名为“谢M1818”。他把设计方案仔细的写成了几页纸,还配上了图,然后派人送到法国去。
接下来就是瑞典的事情。
在前往瑞典之前,他认真考虑了下这位女公爵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说是因为贝纳多特杀了她的丈夫想报仇,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她已经报了仇,还抢别人儿子的王位做什么?或者是她也想学贝纳多特,当个大邦联的皇帝?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野心太大都是害人害己,贝纳多特就是前车之鉴啊……谢绾摇摇头,算了,替泰瑞斯夫人干完这一票,坚决不沾法国了,这次真是赚了卖白菜的钱,操了卖白粉的心。
再说瑞典王储奥斯卡殿下这头。辜负贝纳多特的信任,谢绾心里不是没有压力。但奥斯卡只是丢个王位,自己可能连小命都丢了,谢绾不可能不知道轻重;至于说服奥斯卡让位,说实在的,他心里完全没底。即使贝纳多特的信件成功使奥斯卡信任他,瑞典议会也是巨大的拦路虎,这事不是一般的困难。不过既然都上了贼船,怎么着都得试试。
谢绾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到了斯德哥尔摩。
当天他就见到了满脸愁容的奥斯卡。谢绾把信交给他,奥斯卡看完之后痛哭流涕。谢绾拍着他的脊背,也觉得很心酸。奥斯卡比谢绾小四岁,此时只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母亲不知下落,父亲又刚刚战死,人生之悲哀莫过于此。
但谢绾又敏锐的觉得,这是一个说服他的好时机,只是会不会有点缺德……不管了,既然决定要做,恶人也只有是和不是,没有半个之说。他在心里琢磨了下说服策略,然后温和的对奥斯卡说,
“陛下的夫人,泰瑞斯王后非常伤心,她希望你能去她身边,照顾你。虽然她不是你亲生母亲,但你们毕竟是亲人,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亲人。不管是她还是你,现在都孤身一人。”
奥斯卡泪眼婆娑的说,
“可我是瑞典王储,需要继承王位。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责任。”
谢绾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叹了口气,继续他的话题方向,
“泰瑞斯王后也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失去了父母兄弟,因为法国革命。她爱的人民夺去了她的家。”
奥斯卡抬头看着谢绾,
“她难过吗?”
谢绾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她在监狱墙壁上刻着‘玛丽泰瑞斯夏洛特是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尽管她已经问过一千遍,但她无法获得母亲的消息,也无法与她团聚。请一定要活着,我深爱却杳无音信的好母亲!我的父亲啊,请从天上看我!我的上帝啊,请原谅那些使我父母受苦的人’。那时她父亲已经被处死,她母亲还没有消息,我想她很难过……”
谢绾说完这段话,确实连自己都有点感动,泰瑞斯夫人少女时代确实是可怜而善良的人。如此相似的经历,更让奥斯卡又一次抽泣起来。
谢绾偷眼瞥见他情绪无法自持,接着往下煽情,
“你知道即使如此痛苦,她为什么仍然要上帝原谅那些伤害她一家人的人吗?”
奥斯卡低着的头摇了摇,谢绾接着说,
“那是因为她有一位好母亲。在她七岁那年的新年,她妈妈送了一些漂亮的娃娃给她,然后告诉她,‘我本来希望把我的一切都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你,但是冬天非常艰难,有很多不开心的人,他们没有面包可以吃,没有衣服可以穿,没有柴火。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我没有剩下要买的礼物了,所以今年不会有其他的给你。’,从那时起,泰瑞斯夫人就成为一个有爱心的好人。我在想,当她失去了父亲,被关在监狱里时,如果能见到她的母亲,她该有多开心。可惜她妈妈此时也已经被送上断头台。”
泰瑞斯夫人的母亲,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东涅特出身奥地利公主。她与路易十六先后被送上断头台,身前身后留下无数传奇和诽谤,但无疑她是一位高雅、坚强、极具魅力的女人和母亲。
奥斯卡点点头,这个孤家寡人的少年,明显开始对泰瑞斯夫人这个名义母亲有了强烈的同情和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