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船舱外响起一阵哭喊声,国王一听是泰瑞斯夫人,大概水手们押着昂古莱姆公爵回底舱被她看到了。
路易十八猛地想起这个给自己王位背书的女人。他也顾不上国王尊严,一把抓住贝纳多特,
“我听说您一直鳏居,要不您娶我侄女儿泰瑞斯夫人吧?”
贝纳多特愣住了——这不是装的,他正在琢磨怎么引导路易十八,谁知路易十八自己上路了,他有点懵——喃喃的问,
“她……丈夫怎么办?”
路易十八这时候突然口齿伶俐起来,
“您以为共和派会放过他?与其他们一起杀掉我跟他,不如我杀他卖个好。”
其实这次超级保王党闹事把他赶出巴黎,他本来就对查尔斯十世怨恨颇深,只是顾忌泰瑞斯夫人才没对查尔斯十世的儿子下手。这回算是可以借共和派的刀杀人了,用他来安抚共和派再合适不过,何况他还有刺杀国王的罪名。
贝纳多特都没料到路易十八这么快就跟自己穿一条裤子,把安培和谢绾后面安排的戏全省了,嘴里“那……那……”的不知道说什么。
路易十八见他动摇了,赶紧追加筹码,
“她将是新的昂古莱姆公爵,就算您作不成法国国王,您至少也将有一个公爵,一个伯爵领继承,有大片的领地。法国人民爱她,保王党也不会剥夺她在国内的领地。”
贝纳多特沉思良久。路易十八一直用焦急的目光,时而看看他,时而看看舱门,见他迟迟不表态,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把所有保王党都杀掉,决心跟共和派彻底站在一起,这样您继承王位的事跟共和派之间就没有障碍了;人是我让杀的,您给法国国内也有交待。”
这胖子也是狠人,几分钟之内就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杀保王党造反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贝纳多特这才点点头。
“就按您说的办。不过法国国王还是您,您得立我为王储。之后就请陛下为我说媒吧。共和派的事情,我来解决。”
然后贝纳多特走出舱门。
路易十八咬咬牙,他就是个鳏夫孤老,杀谁不一样,立谁为王储不一样?于是等贝纳多特把人群轰散后,他先是派卫队连夜缉捕所有的保王党,然后前往泰瑞斯夫人的船舱。
路易十八对泰瑞斯夫人先安慰了几句,又说了下目前的形势,只有贝纳多特加入法国王室才能震住船上的共和派。昂古莱姆公爵刺杀国王,肯定是活不了了,希望她嫁给贝纳多特以确认他的身份,何况那是两个国家的国王,也不丢脸。
这个可怜的女人明白现在国王和共和派非杀她丈夫不可,而她丈夫何尝不是想杀国王和那些共和派的领袖。
这种死亡的阴影,从她年幼时,父母兄弟全部被杀起,就深深烙在她心里。她勇敢面对敌人,仁慈对待民众,虔诚侍奉上帝,这个世道却如此苛待她。她内心对这个世道有深深的愤怒和憎恨,或许真的只有这位置身事外的瑞典国王才能帮她泄愤。
无奈混合着怨恨,泰瑞斯夫人和路易十八就这样各怀心事,达成了一致。
此时唯一感到震惊的人,只有谢绾。当谢绾听贝纳多特说,他和路易十八决定要杀掉昂古莱姆公爵和全部保王党时,立即表示反对。
“目前法国国内所有造反势力的真正领导者,是昂古莱姆公爵的父亲查尔斯十世。你不杀他,将来还可以作为人质谈条件;你把他杀了,再加上杀了那么多保王党重臣,共和派和保王党就没有回寰空间,只能靠战争解决了!”
贝纳多特本来还兴冲冲的,见谢绾扫他兴,脸垮下来说,
“不杀他,泰瑞斯夫人怎么肯嫁给我?不杀其他保王党,影子会怎么在所有共和派里树立权威?”
昨天安培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谢绾就觉得哪儿不对,现在他终于发现了难题。谢绾皱皱眉,不是很自信的说,
“可以逼昂古莱姆公爵跟泰瑞斯夫人离婚,把他终身监禁。我相信他俩在目前的情况下,都会庆幸有这样一个选择,会答应的;至于保王党,现在影子会已经基本控制了共和派,不用这样杀人……”
贝纳多特扬起下巴,斜眼看着谢绾,一副倨傲的样子说,
“不需要,只要一证实路易十七是假货,法国人民就会觉醒,他们的国王和元帅就会碾碎所有叛贼!而且未来法国王后的前夫,不能苟活在这个世上。”
然后转身离开,丢给谢绾一句话,
“你只是名义上的影子会领袖,不要太矫情。”
由于国王可能天一亮就会宣布昂古莱姆公爵的罪名并把他处死,谢绾赶紧连夜找到扮成自己其中一个随从,暗中上船的詹姆士·罗斯柴尔德,想听听他有没有办法。
詹姆士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谢绾这是杞人忧天。
“兄弟,反正最后靠的是四大国帮路易十八复辟,杀一个弑君罪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要找个地方看好戏就行了。”
谢绾焦虑的摇摇头,
“万一四大国不表态呢?”
詹姆士噗嗤笑了,
“嘿,兄弟,这主意可是你出的,等贝纳多特王储位置一到手,咱们就拿铁证揭穿路易十七,四大国有协议保障波旁王朝统治法国,怎么会不表态?”
谢绾叹了口气,
“我本想只要揭穿路易十七的身份,保王党、议会内部就会产生分裂,无法动用军队,四大国再顺水推舟,根据协议表个态,这事儿就能冰消瓦解……但那前提是,法国内部主流认定路易十七是假货。如果杀了保王党领袖的儿子和保王党重臣,就办不到了。”。
詹姆士看着他,也收敛些笑容,
“不是还安排了假路易十七自己溜掉,然后发声明吗?”
谢绾低头想了一下,
“那只是我垫底的办法。一来如果我们手里的材料对他不再有威胁,不能保证他眼看着能弄假成真做国王还愿意遵守跟我们的协议,二来一旦杀了保王党的人,就算他是假的,那些红了眼的保王党也会硬说他是真的。到那时,他自己会被严密监控,也骑虎难下。”
詹姆士不笑了,摸着下巴。犹豫着说,
“你的意思,保王党和议会可能会根本不顾真假拥立路易十七,调动军队跟路易十八开战?”
谢绾点点头。缓缓地说,
“如果议会死硬承认路易十七的合法性,会很糟糕……四大国本来就各怀鬼胎,尤其俄罗斯肯定不愿看到法国、瑞典、挪威成为共主联邦,这导致我们揭底牌的时候会被他们各自按需要解读。如果只是表态,他们还有可能做做样子,但一旦开战,我们手里没兵,必须要四大国出兵,那他们几乎肯定拒绝。如果他们不派兵,哪怕是拖延派兵,我们也耗不起。”
詹姆士觉得这话有道理,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又问道,
“能不能让瑞典出兵?”
谢绾埋下头说,
“别说瑞典议会一定不同意,同意也不见得打得过法国,打得过法国也不见得打得过四大国干涉军。”
詹姆士一惊,
“你是说四大国可能反过来出兵干涉贝纳多特?”
谢绾把头埋的更低,
“如果是路易十七跟路易十八互殴,只要没有身份定论,四大国很可能装聋作哑;如果是瑞典去打法国,法国又打不过的话,四大国几乎肯定会出兵帮助法国,至少俄罗斯一定会。所以最坏情况下,如果四大国不出兵帮助路易十八,我们只能依靠法国的军队和民意帮助他复辟。”
詹姆士一下就炸毛了,吼道,
“那我们搞这么多破事干嘛?现在整个法国都是路易十七那个假货的天下,哪儿有军队和民意?!你当初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