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会的全体同仁们,
我年纪太大了,生命中再次遭遇国家大乱,实在无法承受,而我也因此无比迷茫,无法再领导你们。所以我决定离开你们,也离开我不愿再看到的这个世界。我在革命之后,曾经答应过你们我们不会再陷入革命之中,但我没做到,所以我只能推荐一位,我认为在我们虽然无法避免革命时,可以让我们变得有能力生存的继任者。
冯谢,绾院士。他是科学院成员,也是一位成功的贵族和工商业者。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是记住,影子会是一个整体,谢绾是可以把影子会团结在一起的人,他比科学家更懂生存,比工商业者更懂科学。如果你们还是无法接受他,就请给我这位已经逝去的老人一点尊重,接受他,并帮助他领导影子会前进。
你们忠诚的,安东尼佛朗索瓦”
谢绾看完这封信,呆坐了一会儿。不过好像他自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不存在就不会使贝纳多特担心他反复;也不必担心影子会选举的时候有人反对,因为逝者的道理和意愿总是受人尊重的;而他自己也以一死,表达了忏悔和要求谢绾、贝纳多特保全他名声的绝决。
谢绾请来安培,给他展示了这封信。安培本来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看到信的内容也十分惊讶,他想了下,表示晚上召集船上的影子会成员讨论此事。
于是,晚间在贝纳多特秘密安排的一个较大的船舱里,近百名科学院中的影子会成员参加集会,这几乎是科学院派所有最重要的成员了,工商业派则除了谢绾算半个之外一个都没有。
安培当众念了佛克罗伊伯爵的遗书,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大多数本来就没有资格成为领袖的人,认为已故领袖说的很有道理,同时也应该尊重老领袖的遗愿;少数有资格继任的人之中,一部分觉得尊重逝者也就不吱声,只有一两个人表达了不满,要求以选举确定新的领袖。
正在所有人犹豫到底是该接受遗嘱,还是重新选举时,贝纳多特出现在船舱里。众人非常惊讶,但想了想这是瑞典船,又释然了。贝纳多特是瑞典国王,还是影子会中工商业派的领袖,众人此时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贝纳多特铁青着脸说,
“各位院士同仁,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贝纳多特指的是什么。
贝纳多特扫视了一周,接着说,
“影子会还有很多工商业者会员不在场,如果你们太草率的做出决定,会导致影子会分裂。这是老领袖和我都不愿意看到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差点觉得自己这群人就是影子会全部了,忽略了另外一批人的意志。不过既然贝纳多特在场,他是能代表工商业派的。于是众人就等着他表态。
“无论从理性角度考虑,还是感情角度考虑,我都接受老领袖的遗嘱,接受谢绾作为影子会的新领袖。”
本来就一两个人有意见,这下意味着一半人支持谢绾,一半人中立,剩下一两个人反对,加上老领袖逝者为大,这下再没人有意见了。
于是所有人举起右手,握拳并横向伸出拇指,对着谢绾说,
“请带领我们前进。”
集会后,谢绾召集影子会各派系的头目,开了个小会。主要是商议当前形势和应对办法。谢绾心里有着完整的计划,但他此时必须说服影子会跟着他的想法走。他谨慎说着开场白,
“我不是法国人,但诸位都是。所以今天的议题是关于这场变故。我希望目标是影子会能够在这场变故中安全的生存下来。如果保王党势力扶持的路易十七成功登基,在座诸位作为共和派的中坚力量,都面临流亡的局面。所以我们要么保住路易十八陛下,要么就此开始流亡。”
这是一番恳切的话,没人反对。但以目前的形势,要保住路易十八的王位十分困难。虽然谢绾明白自己握有关键钥匙,但他必须要在隐藏自己始作俑者身份的前提下,给出路易十八必胜的理由和路径。
“我认为我们首先需要让路易十八陛下彻底成为共和派。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把陛下从温和保王党变为英国式虚君立宪的旗帜,宣布路易十七是虚假的、专制的国王,从而获得国内下层贵族和民众的支持。”
有人提出反对,认为现在国内超级保王党横行,过于强调共和会更远离民众。谢绾待他说完,继续阐述道,
“你们认为,经过一场启蒙运动的法国民众,真的那么热爱君主专制吗?如果是那样,我们这群人是怎么产生的,或者说,我们过去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这样推导下去,我们流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做任何争取了。
如果那是我们唯一可做的,那它对我们来说,必须就是合理的。”
谢绾知道历史的潮流,但众人不知道。不过要成就一件事,就是首先自己要坚信,然后一步步改变环境使它变得可信任。众人纷纷点头,经历了三十年王权与共和斗争风风雨雨的影子会成员,对法国民众反专制的热情还是有信心的。
谢绾看大家没意见了,就说出自己的办法,
“我的打算是,目前船上还有一些保王党,更多的是中间派和共和派。请你们首先串联这些共和派,然后我们发动一场温和的政变,成立临时议会。要求国王在船上宣布虚君立宪,颁布新的宪法,将权力全部交给临时议会。为了保证这个体系的传承……”
说着谢绾看看坐在一旁的贝纳多特,然后说,
“让国王任命贝纳多特为王储和元帅。贝纳多特是瑞典、挪威国王,也是反拿破仑的元帅,同时也是在瑞典践行虚君立宪的君主。他拥有足够的可信度和威望来保证这个体系延续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起来。贝纳多特的反拿破仑、立宪虚君身份或许可以软化目前国内的反对声浪,但他已经是瑞典、挪威国王,这意味着法国将从一个民族国家,变成一个邦联国家,这对法国人来说,接受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为重要的是,贝纳多特完全没有波旁家族的血统,此时还比不上路易十七。
贝纳多特有点急,就想说话,谢绾在桌面下踢了他一脚,他只好不再吱声。
这时安培若有所思的说,
“其实也有一个办法。”众人都看向他,只听得他缓缓的说,
“玛丽泰瑞斯夫人……如果能嫁给贝纳多特,这件事会比我们想的还要好。”
众人一惊。谢绾也很吃惊,他本来是打算让影子会最后被迫接受他的建议,没想到安培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玛丽泰瑞斯夫人是路易十六国王的长女,路易十七的姐姐,史载在大革命时期唯一幸存下来的王室成员。她1778年出生,十岁之后一直在监禁和流亡中度过,直到1814年回到巴黎。作为比路易十八更有正统性的王位继承人,路易十八把这位侄女当成自己王位合法性的背书,到哪儿都得带着她一家子。
泰瑞斯夫人在大革命后期体现出勇敢、仁慈、虔诚的品格,在法国拥有极高的威望。但在政治立场上,她比路易十八还要更接近共和派,所以她本人对王位不是非常看重,在原来时空中于1824年把王位让给了她的公公兼叔父查尔斯十世。查尔斯十世是路易十六、十八的弟弟,他儿子昂古莱姆公爵路易-安东尼,是泰瑞斯夫人的丈夫,也就是未来的“二十分钟国王”路易十九。
也就是说,泰瑞斯夫人,是有丈夫的。他俩此刻都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