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长又不吱声了,脸涨得通红。
谢绾奇怪的看着他,以为他心理压力很大,就安静的等他回答。谁知道这小子好几分钟都憋不出一句话来,谢绾就有点火,
“王储的事你都能说,另一个人的事你就不能说?到底是谁?”
刘乾相这个粗鄙的老海贼,最近得了谢绾的器重,就想在小子们面前抖抖威风。他虽听不懂谢绾跟卫队长说什么,但看谢绾问话卫队长好半天不吱声,就知道卫队长又开始死犟。这下来了精神,别看这老头子也六十多了,动作和力道都不输年轻人。还没等谢绾反应过来,几步上前举起干瘦的手对着卫队长就是一巴掌,嘴里骂着潮汕土话,谢绾也听不懂。
谢绾一把拉住他,让他站到一边去。没想到这个巴掌确实有效,卫队长带着哭腔开始断断续续的说,
“我的事,都告诉了……赫尔穆特毛奇……”
谢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又问,
“谁?!”
“赫尔穆特……毛奇……就是我的……小朋友……”
这下谢绾听清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卫队人员换了好几次,加上谢绾下意识远离这些朝廷派来的人,所以除了这个卫队长眼熟,其他人谢绾都不认识。什么时候这位毛奇混到自己的卫队里来了都不知道。
赫尔穆特毛奇,对谢绾来说并不陌生。未来威廉一世的总参谋长,号称军界完人的德意志帝国缔造者之一,谢绾还有幸听过一段毛奇讲话的录音,是那个时代全世界唯一一段流传下来的声音记录。要说不应该八卦这位战功赫赫的伟大将军,可他的私生活确实有点奇怪。他二十五岁娶了他妹妹的继女做妻子,导致他的侄儿成了他的姐夫。他终生未育,倒是他的几个侄儿在普鲁士和德意志军界风生水起。
可回头一想也不奇怪,他爹弗里德里希毛奇也是名军人,官至普鲁士中将。这老头儿有强迫症,在家里也用强权压制他的三个儿子,导致毛奇成为一名精神世界非常丰富的理想主义者和有精神洁癖的军人,那异于常人的爱好也可以理解。所以父亲教导孩子还是应该慈爱一点。
想岔了想岔了……谢绾收回自己天马行空的联想,又问卫队长,
“他让你告诉他的,还是你没事儿跟人家瞎扯淡?”
卫队长居然带着哭腔说,
“他问的,我不说他就缠着我……”
谢绾看他那熊样,想来是工作感情不分导致的崩溃。其实说到这里,谢绾不问也知道毛奇背后是谁。毛奇此时本应该在丹麦从军,但他对普鲁士军队有炽热的感情,义无反顾的投奔了普军。他背后的人连这种招数都能玩儿的出来,那这个纯情的卫队长肯定是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秘密了。
谢绾叹口气,上前拍拍卫队长的肩膀,安慰他,
“别哭了,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我私人给你两倍薪水,以后你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只是内容里给我兜着点儿。我要是出事了,两倍薪水没了,你之前的事和今天的事都得传出去,你也就完蛋了。还有,你跟毛奇……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就是注意点别再让人知道了。”
卫队长感激的点点头。谢绾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瞪了一眼刘乾相。刘乾相猥琐的缩缩脖子,尴尬的笑着。谢绾让水手们解开卫队长,帮他整理了下军装,叮嘱他想好怎么解释脸上的巴掌印,让他离开了。
处理完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凌晨。谢绾在房间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该怎么办,到底是继续追查下去,还是就此罢休?想着想着,已是东方发白,谢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谢绾睡到下午,一觉醒来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他招来了整只卫队,除了卫队长心虚不敢看他,其他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位上司。谢绾扫了一眼,看到了队伍里的毛奇,清瘦、白皙,湛蓝色的眼睛透露着机灵。谢绾收回目光,宣布道,
“从今天起,由赫尔穆特毛奇担任卫队的副队长。”
毛奇一愣,卫队长也诧异的看着谢绾。谢绾接着说,
“毛奇副队长年纪小,大家不要因此欺负他或者不服气。另外这旅途坐了十几天的船,各位都辛苦了,每人奖励二十塔勒。”本来这群小伙子确实有点不服气,但听到谢绾额外发了两个月薪水,就开心的哄笑起来。
谢绾这个做法,其实就是想让毛奇给他背后的人传递这样一个消息:
“我知道了,但我不介意。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和我开诚布公的聊聊。”
这件事暂时按在这里,谢绾在但泽的工作才是重点。
奥斯瓦尔德没回来前,谢绾把华人团队都叫过来,要求他们尽可能多学习语言。之前他们有些人会荷兰语,有些人会英语,现在谢绾要求他们一人至少掌握三门欧洲语言,多学会一门语言,一个月多十塔勒薪水。虽然这些家伙贼性难消,但通过船舱事件,谢绾觉得用这些同胞还是更为可靠,他们对欧洲人毫无感情,又无裙带,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靠自己。
几天之后,风尘仆仆的奥斯瓦尔德终于回到旅馆。这一次,他拜会了十余家但泽和附近的大贵族和大地主。这些听起来霸气的农业土豪们,其实也没什么钱,手上一水儿的粮食没有出路。听到奥斯瓦尔德一说有人要大批量购买,都屁颠儿屁颠儿的答应下来。谢绾也告知奥斯瓦尔德,自己打通了与波兰的粮食贸易渠道。这两下合计,只要不发生战争,未来几十年鲁尔经济区的粮食将有充分的保障。
考虑到这次来的福禄特船基本空着,谢绾跟奥斯瓦尔德一商量,也别下次了,这回先运个三百吨回去吧,就算试运行了。
奥斯瓦尔德作为鲁尔经济区的内政与司法总监,是责无旁贷的粮食贸易主管人,于是谢绾花了几天时间,和奥斯瓦尔德一起梳理流程和契约,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和人谈判,怎么和人签约,怎么处理物流。其实原来时空中,鲁道夫奥斯瓦尔德正是俾斯麦首相的前任首相。威廉一世在得到普鲁士三杰之前,真是很爱使用近臣和密友,虽说政绩并不突出,但还是给三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然后接下来的十几天,基本都是奥斯瓦尔德出面处理各种商业事务,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谢绾是头一次这么轻松惬意的面对大量商务工作。
处理完所有签约事宜后,谢绾和奥斯瓦尔德准备返程。期间谢绾收到朱莉的信鸽带来的邮件,说弗里德里希冯洪堡先生已经到了鲁尔堡,正等着他回去。谢绾心里一喜,跟维新派改善关系的时候到了,而且这位从巴黎来的大科学家,没准儿还能给自己在法国的事情提供点帮助。
在海船上,谢绾看着平静的波罗的海,梳理着自己这两个月的行程:
获得了瑞典的铁矿砂、木材进口来源、获得了但泽和波兰粮食供给来源,更重要的是,获得了瑞典和波兰两个落后大国,共计七百万人口的购买采矿、冶金、机械设备的市场,而此时普鲁士不过一千万出头的人口,全德意志地区也不过二千四百万。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人口还会继续迅速增长,不过自己动作必须得快,只有迅速改善这个环波罗的海经济圈的就业情况和生活水平,才能避免十九世纪中期向美国的移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