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套逻辑,他与莫兹利深入沟通了几次。最后商定,由莫兹利的徒弟,克莱梅特带领其他几个徒弟,先前往荷兰瓦隆注册公司,然后在鲁尔经济区建立新厂,然后将这家新公司反过来到伦敦向莫兹利菲德尔商会定向增发股票。
谢绾承诺国王置地将这家新公司视为高技术公司,执行五年免税,并对克莱梅特等莫兹利的徒弟,视作技术人才引进,实行个人三年免税;同时还特别允许这家公司在鲁尔经济区内优先选择土地。
由于英国对鲁尔经济区的封锁,谢绾不指望能够大面积的获得英国工商业主的投资,但在各技术领域领先的那些企业和机械工程师,谢绾则利用这套方案,主动寻求单个突破。
谢绾单点突破计划中最重要的企业,是马修博尔顿和詹姆士瓦特合伙开设的苏豪铸造厂,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蒸汽机发明家詹姆士瓦特和他的合作伙伴的公司。此时的蒸汽机主要应用于采矿业,而这家公司的产品正是这个时代的顶级采矿设备,他们的蒸汽机设备占到英国市场的三分之一,且技术最为先进。
谢绾在莫兹利的引荐下,先拜谒了已经退休的詹姆士瓦特,他用极为崇拜和谦卑的态度向这位伟大的,蒸汽机时代的领路人示好,并展示了他对蒸汽机的理解和一些改进理念,博取了瓦特的好感。此时的詹姆士瓦特醉心于蒸汽船的研发,为此谢绾又见到了亨利贝尔,欧洲地区第一艘实现商业运营的明轮蒸汽船的发明者和运营商。
由于此时的苏豪铸造厂合伙人已经由两位创始人的儿子罗宾逊博尔顿和小詹姆士瓦特继承,在拜谒詹姆士瓦特之后,谢绾又向现在的两位合伙人介绍了鲁尔经济区土地、工业、金融状况,并拿出最优厚的土地和财政政策邀请他们前往鲁尔经济区,承诺他们可以优先选择煤矿与铁矿。
博尔顿和瓦特两位合伙人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对工业有浓厚的兴趣,并且各自有着英国政府中的行政职务,他们虽然并不介意与普鲁士的同行们展开合作,但谢绾的邀请最初并没有打动他们,同时他们也非常顾虑英国政府对鲁尔经济区的封锁令。
谢绾并没有死心,他多方了解苏豪铸造厂,终于在与莫兹利的私下交流中,发现了一个突破口。于是他绕开苏豪铸造厂的两位合伙人,拜访了苏豪铸造厂里一位身份特殊的机械工程师。
威廉默多克,一位被瓦特的光芒所掩盖的蒸汽机发明家。
默多克是摆缸式蒸汽机的发明者,还对蒸汽机进行了重要创新,包括太阳齿轮和行星齿轮以及滑阀;他还发明了蒸汽枪、参与穿越英吉利海峡的明轮船的研发、独立完成了原型蒸汽机车发明。由于他一直是苏豪铸造厂的雇员,这使他的名声一直被马特博尔顿和詹姆士瓦特所掩盖,有证据表明,属于瓦特的很多专利,其实最初由默多克发明。
考虑好策略之后,谢绾带着内森和莫兹利,郑重地拜访默多克。
这一次谢绾不再提什么优惠政策,主要是表达自己对默多克多项发明的敬仰,对他目前声望和地位被埋没的遗憾,以及希望与默多克合作建立一家以他为主的蒸汽机制造企业。
由于瓦特的有意无意的掩盖,默多克的多项发明在这个时代并不归属于他自己,这确实令默多克心有不甘,时常有很强的失落感。谢绾却在会谈中,利用他查询论文中后世的档案资料,一一为其正名,这让默多克惊讶而感激;
内森则保证,只要默多克愿意前往鲁尔经济区,在资金和风险上,罗斯柴尔德系金融机构可以一力承担,让他完全不用担心这次创业的风险;
莫兹利与默多克熟识多年,彼此也有相当多的技术交流。他向默多克极力推荐谢绾,称这位年轻人是自己多个发明的实际发明人,但却一点都不抢风头,是位心胸宽广的投资人。
在谢绾的诚恳邀请、内森的巧舌如簧、莫兹利的劝导下,默多克逐渐动心,直到谢绾最后一番话出来,他终于决定与谢绾合作前往鲁尔经济区,谢绾这番话颇有些诛心:
“默多克先生,我很清楚您对蒸汽机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推动作用,而您的声望没有与之匹配,您的老板小詹姆士瓦特却已经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我没有能力让您成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但我以我的贵族身份发誓,我一定想尽办法会让您成为普鲁士科学与文学研究院院士。”
说服威廉默多克后,谢绾又再次拜访小詹姆士瓦特,向其说明威廉默多克已经决定与自己前往鲁尔经济区。谢绾希望这是一个三方获益的投资,而不是默多克与苏豪铸造厂的分裂。由于威廉默多克是苏豪铸造厂最重要的机械工程师,小詹姆士瓦特也不敢轻易与他决裂,加之小詹姆士瓦特曾经在德意志地区生活学习过,也并不反感普鲁士,犹豫再三,他还是答应了苏豪铸造厂也将参与这家鲁尔经济区新厂的投资。
初步意向达成后,三方经过几轮协商,最终确定了以威廉默多克的名义,在荷兰瓦隆建立默多克蒸汽机公司,生产厂建在鲁尔经济区,公司股份构成为:默多克50%,谢绾30%,苏豪铸造厂20%,并由鲁尔工业银行提供全部资金贷款。
谢绾邀请到的另一位重要的机械工程师,是铁路之父,乔治斯蒂芬森。此时他还是基林沃思煤矿的蒸汽机维护师,负责维护和修理所有煤矿蒸汽机,不过他已经研制过十六台原型蒸汽机车,是蒸汽驱动机械领域的专家。
对于这位发明家,谢绾一方面拿出论文中早期实用蒸汽机的设计图与他分享,一方面慷慨的表示愿意赠送给他大量技术股份,与斯蒂芬森共同建立专业的蒸汽机车公司。此时距离原来时空中第一条实验铁路建立也就只还有三年时间,斯蒂芬森其实已经具备开启铁路时代的能力和资源,只不过此时市场仍然认为存在风险,不像谢绾那么笃定他一定会成功。他被谢绾提供的优厚条件和诚意所吸引,两人商定将在荷兰瓦隆建立一家专门研制陆上蒸汽机车的公司,产品研发、生产、应用,都主要在鲁尔经济区内。
在与斯蒂芬森谈妥以后,谢绾想起拜谒詹姆士瓦特时见过的那位亨利贝尔。他非常清楚莱茵河、鲁尔河内河航运对蒸汽明轮船的需求。
根据谢绾的论文记载,亨利贝尔此时正处于明轮船发明的投入阶段,第一艘明轮船正在英国内河中试运行,投资收益还不明显,他正为后续资金发愁;而亨利贝尔的后来经历非常落魄,他的船只不断遭遇撞船、沉没事故,以至于他没有从自己的发明中赚到任何钱,最后沦为赤贫。
谢绾考虑再三,觉得与斯蒂芬森的合作项目,完全可以扩大到水上运输。于是他向亨利贝尔发出了投资邀约。谢绾的出现,让投资时断时续的亨利贝尔很兴奋,他非常爽快的满口答应。
谢绾把他和斯蒂芬森拉到一起,筹划共同组建“瓦隆新动力运输公司”,由斯蒂芬森负责陆上蒸汽机车、亨利贝尔负责水上蒸汽机车,谢绾负责商业应用与融资,持股分别为35%、35%、30%。资金同样由鲁尔工业银行提供。
其实,此时的英国这些伟大的发明家和技术先行者们,就如同谢绾原来时空中的创业者一样,手里的项目最初看起来总是充满了风险,很多项目几十上百年之后会被认为是非常正确的方向,但在当时却因为缺乏资金或者实验失败而被埋没在历史灰烬中。
谢绾并非有什么独特的运气和魅力能够获得这些伟人的帮助,而是他比这个时代所有投资者都更确定谁的发明会最终成功,这使他比同时代的投资者更敢于投资。这也是他获得这些发明家鼎力支持的主要原因。
另外,以罗斯柴尔德为基础的鲁尔工业银行业给他的风险投资提供了充裕的资金保障。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这个时代的辉煌,正是来自于他们的冒险精神和对资金的灵活运用。谢绾所投入的项目,除了他自己,外人都会认为风险极高。但罗斯柴尔德却为此兴奋,他们看到谢绾从一个乡下铁匠一路成长为一个欧洲规模第一投资项目的掌舵人,认定谢绾是家族的同路人。在法兰克福银交所等问题上达成了一系列共识和契约之后,对谢绾的资金需求无不全力支持。
资本会给工业插上腾飞的翅膀,给资本家自己留下的,却是1%的辉煌和99%的血泪。他们中绝大多数像威廉默多克一样被埋没、像亨利贝尔一样沦为赤贫,即使是那些极为罕有的成功者,也一直被污名化为“剥削者”,承受了此后一百多年的羞辱。人类的先行者终究是孤独的,谢绾想到此处每每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