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会议后,普鲁士王室和内阁,分别召见魏玛大公国驻普鲁士大使,对魏玛奥古斯特大公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警察大臣霍亨施泰因在写给大公的公开信中,直指魏玛大公国敌视普鲁士王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贸易和教育大臣布洛克豪森的公开信中,则要求大公关闭大学生们集中的耶拿大学。
相比柏林欢快地大做文章,谢绾在埃尔福特的休养期倒是百无聊赖,只有国务秘书克勒维茨来埃尔福特看望谢绾。克勒维茨将一束鲜花放在谢绾病房的花瓶里,关切地问,
“身体好点了吗?”
“基本好了,我想过几天就可以回柏林了。工作还挺多的。”
克勒维茨点点头说,
“你回柏林后,低调一些,你被袭击这件事,现在在朝野闹得很厉害。”
“都说些什么?”
“也就是些表面文章,你看报纸就知道了。”
谢绾琢磨克勒维茨这句话,试探地问,
“那表面之下,实际上呢?”
克勒维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这件事目前舆论压力都冲着学生和奥古斯特大公去的。但实际上可能都是些替罪羊,也可能不只是偶然。”
“有人指使?”
克勒维茨紧张起来,四处望了望,低声说,
“袭击你,表面上是维新派干的,实际上却很难说。急着从这件事里捞好处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那到底是谁?”谢绾有点着急,这顿揍要是有人指使,他还不知道元凶那就太冤枉了。
克勒维茨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拉拉杂杂说了一些边缘的话,
“有人想借机打压维新派,有人想借机让魏玛低头,有人想借机让普鲁士跟魏玛翻脸……所以你回柏林之后低调些,注意安全。”
谢绾想追问,但又觉得不妥,只好对克勒维茨表示感谢。克勒维茨起身道别,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下个月,路德维希亲王殿下将我一起前往魏玛,与大公讨论10月18日发生的事情。”
谢绾点头表示明白,送克勒维茨离开。
回到病房后,谢绾略微琢磨了克勒维茨的话。
打压维新派,可能是国王、王储、霍亨施泰因等人干的;让魏玛低头,可能是国王、内阁干的;让普鲁士和魏玛翻脸……这可就多了,英国人、奥地利人、甚至俄罗斯人。另外,为什么是路德维希亲王而不是外交大臣来解决这事儿呢?
除了老太太和马车夫,谢绾和卫队士兵这些年轻人身体已经可以自由行动。眼看着鲁尔土地拍卖所即将成立,不能再拖延,谢绾决定与卫队士兵立即出发返回柏林。
到了柏林,国王召见谢绾,并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会,内阁也是一片溢美之词。谢绾对普鲁士朝廷这一系列卖力演出也只能讪笑着表示感谢——普鲁士朝廷对魏玛大公的维新派立场早就不满了,这次无非是借题发挥,要让全德意志看到普鲁士是多么重视这位无辜遇袭的小贵族。看似风光,却又把谢绾放在火上烤了一把。
欢迎会的酒会上,一位身材高大金色卷发的中年人来到谢绾面前,满脸歉意地伸出手说道,
“首席经理先生,我是卡尔·冯·阿尔施泰因,文化大臣。对于这次的事件,我非常抱歉。”
谢绾也赶紧伸出手握住阿尔施泰因。他明白文化大臣道歉的意思。虽说是个安全事件,但主题却是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人员还全都是大学生和教授之流,文化大臣确实替内阁顶了很大的雷。不过他毕竟是位国务大臣,跟自己道歉太自降身份。于是赶忙道,
“大臣阁下哪里的话,这是我自己行事不小心,完全不干大臣阁下的事。”
阿尔滕施泰因认真地摇摇头,
“首席经理先生,这次的事情王室和内阁非常重视,您对王室的忠诚,可以说堪为表率。”
谢绾在心里嘟囔,什么“堪为表率”,不就是“堪为盾牌”替保王派挡刀。嘴里却谦虚道,
“大臣先生实在过奖了,过奖了……”
阿尔滕施泰因想了想,又问道,
“听说您办了份报纸?”
谢绾点头称是。他突然觉得,这文化大臣来者有意啊。
“您现在是表率人物,这报纸的内容,可也要有标杆意义啊。”阿尔滕施泰因循循善诱地表达出他找谢绾的真实意图。原来是让谢绾注意在舆论中的形象,别把王室和内阁打造的典型人物形象给破坏了。
可现在拜伦干的还不错,虽然也不是什么大报纸吧,但发行量也有两三千,如果要限制内容,这报纸的发行量谁来负责。谢绾自然带点情绪地说,
“大臣阁下,小报有发行量的压力,如果内容过于严肃,我怕无法维持生计。何况目前连陛下都允许出版自由……”
阿尔滕施泰因连连摇手,
“这份报纸我也看过,目前来说,内容嘛虽说离高雅……还有点距离,但没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以后这份报纸的内容,是不是让我们看看再发?”
谢绾想了想,说,
“这样吧,我的主编拜伦先生负责报纸内容,既然您认为目前内容没什么问题,那我觉得还是有协商的空间,您可以派人与他协商。我个人的意见呢,有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审核应该有个前置的边界,我的主编参考执行,不能看到文章后才临时增加要求,且文章只能修改,不能删除;第二,请大臣阁下协助小报的发行,只要是报纸发行的点位,都请同时发行小报的报纸;第三,科尼克&鲍尔印刷机厂是我的产业,他们的印刷机在全欧洲是最好的,我希望大臣阁下能够帮忙邀请国内的报社和印刷厂采购他们的印刷机。”
说完,谢绾凑近文化大臣,附耳低声说道,
“印刷机收入算您5%,报纸的收入来源特殊,以后跟您详谈,收入也算您5%,怎么样?”
阿尔滕施泰身子向外一偏,脸正对着谢绾的脸,一脸严肃地说,
“您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谢绾愕然,只听得阿尔施泰因接着也低声说,
“分别再加5个点。这件事不能背着首相阁下。”
谢绾点点头表示可以,然后跟阿尔滕施泰因握握手。其实这位阿尔施泰因恐怕是整个普鲁士朝廷中血统最悠久的贵族。他的祖辈是法兰克贵族,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年前。可惜现在也只能和谢绾这种新兴资本家勾勾搭搭,不得不说是时代的力量。
欢迎会结束后,谢绾与路德维希亲王会面,讨论第四阶段招商工作。由于这个阶段谢绾在德意志境内招商的安全隐患很大,所以决定由谢绾前往维也纳、瓦隆、阿姆斯特丹、伦敦执行招商。谢绾正想远离是非之地,于是千恩万谢地开始准备他的欧洲三国(注1)之行。
考虑到与外交大臣洪堡关系恶劣,谢绾虽然以官方身份跟洪堡沟通,向普鲁士驻在上述三个国家的大使馆请求协助,但还是私下给身在法兰克福的罗斯柴尔德去信,希望他能够与在伦敦、维也纳的分行负责人联系,帮助自己在当地的工作;也请王储向奥地利外交大臣梅特涅请求协助,王储考虑到自己在国王置地明里暗里的股份,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写了封言辞恳切的推荐信给梅特涅。
一周之后,罗斯柴尔德回信就一句话:
“万事俱备,各地银行恭迎您访问。”
临行之前,谢绾还是在柏林军备商会见到了包括德莱塞在内的经理会三位成员,听取完工作汇报后,谢绾本来打算跟德莱塞单独聊聊,却被德莱塞一转身的背影给堵了回来。谢绾神情黯淡地离开了柏林军备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