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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朝野震怒

    大诗人海涅此时也不过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在得知这一事件后,愤怒地评论道,

    “在瓦尔特堡,那段时间隐隐奏响了丧歌,伴随火把出现了愚蠢的言行,蠢到只有中世纪才配得上。在瓦特堡流行着扭曲的条顿(注1)民族主义,所谓有很多的爱和信仰,但那些爱不过是对陌生人的仇恨,那些信仰只能说不理智,而最无知莫过于烧书。”

    10月下旬,柏林,御前会议,议题是瓦尔特堡事件。

    国王铁青着脸还没发话,警察大臣霍亨施泰因本来就相当敌视德意志民族主义份子,对这次事件更是愤怒之极,已经把桌子拍得山响,

    “这不是集会,这是暴动,这是叛乱!”

    王储也愤怒地接话,

    “一位普鲁士贵族被殴打成重伤,这是对普鲁士赤裸裸的羞辱!”

    国务秘书克勒维茨与谢绾私交甚好,他一改平时沉默的状态,主动说道,

    “冯谢阁下有卫队而且极其控制自己的言行,甚至一枪未放,这体现了普鲁士贵族的宽宏,但对方并不是值得宽容对待的人。”

    路德维希亲王手指头戳着桌面,极其不满地道,

    “一半以上的参与者学习的是关于公务或者教会的专业,学生中50%来自公务员家庭。这些学生到底学了些什么?”

    洪外交大臣洪堡虽然非常讨厌谢绾,但这次事件中大学生们烧毁了大量书籍,是对他所坚持的现代大学教育的侮辱。他皱着眉头并没开口。

    国王等几个积极发言的大臣说完,对文化大臣阿尔滕施泰因说道,

    “阿尔滕施泰因阁下,首要工作是立即切断所有大学生互相联系的工作,这事务必要尽快完成。”

    阿尔滕施泰因立即称是。

    他又对内政大臣、法制大臣说,

    “需要出台一部专门针对这类事件的法案,舒克曼阁下、贝默阁下,你们两位尽快拟一份草案,提交内阁讨论后报我。”

    两人虽然都点头称是,贝默却忧心忡忡,由于目前还没有宪法和议会,他很担心报复情绪太重的形势下立法会走极端。

    然后国王转而看向首相。哈登贝格知道这是在要求他表态,于是微微点头说道,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切断大学生联系和法案工作,我一定全力推进。”

    “至于魏玛的卡尔奥古斯特大公……”说到这位大公,国王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件事明面上是闹事的学生干的,实际上与大公纵容不无关系。但一旦较真起来,就是外交危机。

    洪堡略微思索了下,回答道,

    “陛下,我觉得可以以外交照会形式,向大公表示抗议……”

    “抗议什么?抗议他没把冯谢弄死?”话还没说完,霍亨施泰因就打断洪堡的话,“他的合作伙伴德莱塞的父亲,一位令人尊敬的锁匠,已经在这次事件中失去生命,您就只是抗议?!”

    埃尔福特,教会医院。

    谢绾一行人,还躺在埃尔福特教会医院里。因为都是外伤,除了老德莱塞因为被殴打引发心梗意外去世,其他人都只是需要休养恢复。

    他们是在人潮退去后,被过路的埃尔福特商人发现救助的。谢绾昏迷了几个小时后,苏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老德莱塞去世的噩耗。他脑子一片空白——这要怎么跟德莱塞交待?等他可以下地行走,他赶紧前往另一个病房看望老太太。老太太也是经历过人生波折的人,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只是看见谢绾进来,又开始擦眼泪。谢绾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又想起自己第一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老德莱塞在围裙上擦擦他油腻的手再和自己握手的情形,一时无语凝噎。

    第二天,德莱塞夫妇悲痛欲绝地赶来了,母子又抱头痛哭一场。谢绾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几次想上前跟德莱塞握手,说几句安慰的话,都被德莱塞漠视,心中一阵酸楚。直到三天后,举行葬礼,德莱塞作为亲属接受访客问候时,两人才第一次握手,说了两句客套话。葬礼就在这家医院所属的教堂举行。教堂容纳了一百多人,基本上是埃尔福特和瑟梅尔达认识德莱塞一家的亲友。

    早上11点整,仪式开始,送葬者排成两列进入教堂,在门口的本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大家分散坐在椅子上,第一排是德莱塞的直系亲属,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这里。教堂中间原先放讲坛的地方放着棺材,棺材被白色的鲜花和蜡烛环绕着,上面有个巨大的十字架。

    教堂里响起了一阵管风琴音乐,音乐神圣而有一丝淡淡的哀伤,音乐声中夹杂着低低的抽泣声。接下来是神父的致词,

    “全能的天主圣父,你是生命之源,你借圣子耶稣拯救了我们,求你垂顾约翰克里斯蒂安德莱塞,接纳他于永光之中。他既相信你的圣子死而复活;愿他将来复活时,也能与你的圣子共享荣福。以上所求,是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是圣子,他是天主,和你及圣神,永生永王。阿门。”所有人也轻声跟着念道“阿门。”

    中间众人又一起唱了几次圣歌。教堂仪式结束后,六位教士走到棺材前,鞠躬后抬起了棺材,走出教堂。此时教堂响起了钟声,伴随着钟声,棺材在前缓缓前行,亲友在后跟随。墓地就在教堂外面,教士们把棺材轻轻地放在墓坑上的木棍上,然后用绳子将棺材吊起,取出墓坑上支撑的棍子,将棺材慢慢放了进去,再次鞠躬后离去。

    修女们搀扶着老太太第一个走上去献上了一束白菊花,并将墓地旁准备的花瓣撒了一些进去,她默默地面向棺材,双手手指交叉握住,对着与自己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丈夫,作最后的道别。接下来是亲友轮流上去告别,男人们用铲子铲一铲土,女士用花瓣撒在棺材上。谢绾也上前铲了一铲土,轻轻地洒在棺木上。

    仪式结束,德莱塞夫妇与母亲告别后匆匆离去,德莱塞没和谢绾说一句话,德莱塞夫人和谢绾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也跟着离去。

    这种情感上的事,是谢绾最不会处理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挽回德莱塞。此时真是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直到来了位谢绾完全想不到的客人,才让他情绪分散了一些。

    来人是阿姆舍尔罗斯柴尔德。这位大资本家带着一皮箱的外伤药,甚至带来一位据称是莱茵地区最好的外科大夫,大夫先给谢绾做了一番检查,又仔细看了谢绾的病历,然后就去跟谢绾的主治大夫沟通去了。谢绾有点受宠若惊,他问道

    “罗斯柴尔德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给您看病,冯谢阁下,确保您能早日康复。”

    谢绾莫名其妙地看着阿姆舍尔,眼神流露出“我们的交情没这么好”的意思。阿姆舍尔笑了,在谢绾的病床旁坐了下来,

    “您是我们犹太人的朋友。”

    谢绾更不明白了,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姆舍尔叹口气,

    “一本叫《日耳曼狂热》的书您看见过没?”谢绾想了想,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回答道,

    “送我来医院的商人说,我被救起来时在我身下压着,以为是我的书。没被烧掉也算是幸运吧。”

    阿姆舍尔点点头,接过谢绾手里的书,抚摸着说,

    “这是我们犹太民族的著名宣传家、作家、出版商索尔阿舍尔的书,它批评并提醒人们警惕日耳曼人至上论,那些人烧这本书,就是为了煽动敌视我们犹太人。”

    谢绾点点头,表示理解。阿姆舍尔接着说,

    “当您被威胁烧书时,您没有动手;也是您的牺牲,让世人对这帮人警惕起来,朝野都在怒视他们,王室和内阁马上要下重手整治这帮人。您勇敢地面对犹太人的敌人,您是我们犹太人的朋友,先生。”

    这帮犹太人在内政部里渗透的挺深啊,这些细节都知道。谢绾有点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他只好握住阿姆舍尔的手上下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