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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阿美士德访清受挫

    在谢绾热情地邀约和优厚条件诱惑下,双方很快签署了一份意向契约,约定在“科尼克与鲍尔”公司与原有股东解除股份关系后,他俩立即来柏林与谢绾合资建立印刷机生产工厂。

    上一次克莱梅特从伦敦来时带给谢绾的账本上显示,谢绾在英格兰银行的账户上已经足有三千英镑,约合四万塔勒,上一批“谢-德莱塞M1815”针发枪分到他账上四万塔勒,格奈森瑙给他的一万塔勒,扣除买湖畔庄园的一万塔勒,他现在手里有足有八万塔勒,投资一家印刷机厂和报社约为两万塔勒,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科尼克和鲍尔这两位成熟的运营者,印刷机厂盈利问题不大;拜伦这家伙虽说是因为丑闻被迫离开伦敦的,但他世袭伯爵的身份还真的挺好使,居然能挂职在英国大使馆,全身心投入报社总编辑工作。有年少成名的大诗人坐镇,报纸内容不成问题,至少比原来只发行几百份的小报质量要好不少。只是这报纸的盈利不能靠神叨叨的拜伦,要靠广告还得费点心思。

    但在拜伦把报纸内容理顺之前,谢绾还顾不上广告问题,得先解决另一个肘腋之患。

    连续两次风波,他被深深地打上了保王派的烙印,成了维新派眼中钉,这是谢绾从来都不愿意,却一步步背上的锅。他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点,联想到去年炸弹袭击容克,被吊死的那两个年轻人,不由得对维新派的疯狂有点怵。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要少在公共场合出现,更要加强自己的安保。

    在跟自己的直属上司军备处处长,也就是王储沟通过后,以火枪试射的名义,谢绾得到了一个排的兵力。他把这个排分成三个班,一个班驻守湖畔庄园,两个班分工驻守柏林军备商会和柏林火炮制造厂、柏林枪械制造厂、柏林被服制造厂。整排全部装备“谢-德莱塞M1815”针发枪和”威廉四世M1816“军盔。每当谢绾出门的时候,马车后面总跟着至少四名全副武装的龙骑兵,这种部署,竟让谢绾有了一副保王派与维新派交火前线总指挥的样子。

    这也让谢绾在保王派当中出了名。尤其是保王派年轻人,把谢绾当成了忠于国王,勤于本职,敢打敢冲的优秀榜样;而保王派的权贵们则暗自窃喜,有这么个招摇的货挡刀,大家都安全很多。这真让谢绾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

    不过,谢绾重视的安保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另一个他想都没想到的问题,倒先出现了。

    11月底,克莱梅特来访。他带来了莫兹利最新“研发”的卧式铣床和滚齿机。铣床这种机床,主要用于给工件表面加工平面、沟槽、轮齿、螺纹、花键轴等比较复杂的型面。之前谢绾制造钻床时,用的是车床加工麻花钻,而铣床在这个工作上比车床专业得多;滚齿机则是比铣床更专业的齿轮专用加工机床,目前谢绾还没有生产重型机械,齿轮他还用不上,但莫兹利自己却大量需要齿轮,一方面是机床本身需要,一方面他的工厂是英国海军齿轮的最大供应商。当然这两种机床也是莫兹利抄来的,原来时空中,卧式铣床是标准化生产的创始人,美国人伊莱惠特尼于1818年发明的,滚齿机则是由莫兹利自己的弟子,被誉为十九世纪最优秀的机械师,约瑟夫惠特沃斯于1835年发明的——连自己弟子的发明都抄,无耻啊……。

    谢绾在认真查看了技术细节之后,提出几点修改意见,心里估摸着论文副本上1835年以前的机床主要类型都被莫兹利抄完了,他要再抄,恐怕只能发明自行车和采矿灯之类的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谈完机床的事,克莱梅特掏出来一封信,信没有落款。谢绾打开看了信,

    “……

    我国政府驻华全权公使,阿美士德伯爵(注1)7月前往清国访问。阿美士德伯爵此行的任务,旨在敦请清国大皇帝废除公行(注2),多开商埠以自由贸易;也希望向大皇帝解释我国此前在尼泊尔的军事行动。但根据最近收到的使团来信,使团最终因为礼节等问题未能陛见大皇帝。目前阿美士德伯爵滞留在清国,虽然受到礼遇,却即将无功而返。

    自去年以来,您与莫兹利菲德尔商会贸易频繁,双方都获利丰厚,您实在是我所见最开明的清国人,想必深知贸易对一个国家的重大利益。现在清国因微末小事而枉顾重大利益,实在遗憾。

    此次去信,目的有二。一来,如果您在清国有人脉可以帮助使团重新陛见大皇帝,那自然是最好;二来,退而求其次,也希望您能给使团一些建议或者帮助。

    ……”

    这封信看起来应该是威灵顿公爵写的,没有落款的原因谢绾心知肚明。

    他看到这封信,心都揪了起来。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以来,一直没太在意清国问题,现在却这样突兀地摆在了他的面前。对谢绾来说,清国虽然与他血脉相通,却是一个比普鲁士甚至英国更陌生的存在。帮助英国使团重新陛见清国皇帝根本不可能,谢绾只是普鲁士的一名下级军官,跟一些权贵有私交的商人,他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这段历史走向;即使有能力改变这种级别的历史,谢绾也很难有冲动去做,那样不仅难度极大,也很可能让自己陷入更加错综复杂的未来。

    谢绾非常明白,这次两国外交失败是写在历史中的,它使中英关系又向鸦片战争滑近了一步。作为中国人,他自然希望能避免中国的损失,但相对的,到底什么才是中国的收益呢?鸦片战争的失败,虽然让中国蒙羞,损失了利益,却又是在十九世纪中期让这个老大帝国清醒的唯一方式——很难想象,对这个被一帮固守祖制的文官绑架的国家,除了痛打一顿,杀掉一批顽固分子,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国家能警醒。可以说,如果没有鸦片战争的失败,就绝不可能有后来的洋务运动。

    从这个角度上讲,或许谢绾可以容忍鸦片战争爆发,只是希望战争之后的走向能够像黑船来航刺激日本一样,刺激清国睁眼看世界。但历史给出的答案,却只是一个并不成功的洋务运动。而要改变鸦片战争之后的中国走向,难度还远在避免鸦片战争之上。

    很可能谢绾做什么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重复。谢绾出现在这个时代,能做的也就是个缓冲带,尽量减轻一点清国所受到的伤害。

    谢绾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字斟句酌地给威灵顿公爵回了信,

    “……

    以我对目前形势的了解,很遗憾我对贵使团的处境也无能为力。

    大英帝国为目前世界自由贸易的推动者,对此我深感敬佩。但依我浅见,各国对自由贸易的意义及价值,各有认识不同。清国距欧洲万里之遥,自然需要时日才能理解贵国推动自由贸易互惠互利的初衷。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我愿意跟随贵国使团前往清国,以我对清国和贵国的了解,想来使团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写到这里,谢绾长叹了一声,又言不由衷地写道,

    “清国巨大,国民何止亿兆。两国一旦陷入战争,英国若败,自不待言;即使胜利,也无法动摇清国毫分,反而可能因为失去清国民心而彻底失去这个市场,实在是得不偿失。

    此后贵国与清国关系难免有诸多磕绊,若矛盾激化,万望公爵殿下能够劝说贵国国王、议会多给清国一些时间,若将来两国之间面临战争,我也愿意担当清英之间协调使者,以避免两国因细枝末节的问题大动干戈。……”

    谢绾也不知道这种虚虚实实的说法到底会不会有效果,但在战争爆发前,英国人确实也不知道清国有多弱,官员有多僵,民心有多散。给他们这样的建议,多少能增加英国人对清国开战的犹豫吧。

    谢绾心情沉重地把回信交给克莱梅特。另一种思绪也涌上心头。这之前,他虽然也偶尔有想家的感觉,但一来当年出国留学几年不回家,磨炼出了自我调节的能力,二来人到这个岁数,很多情感已经被现实磨平,所以不以为意。但威灵顿公爵的这封信却让他的思乡之情又突然冒了出来,自己确实应该抽个合适的时间,想办法去一趟清国,在熟悉的土地上也许能找到更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