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皇帝,如今一日之内接到两件关于国家的大事上奏,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则宣大一线上奏,鞑子兵于五月底入寇,肆虐宣大内地,截获地方军民无算,茶毒地方百姓,并攻破得胜堡等多地,但近日却仓皇北归,宣府巡抚沈啓登城而望,见鞑子兵形同败绩,狼狈北归,而后有似大军追赶。
他以精骑三百出城浪战,截杀鞑子后队,斩首五级,俘获尼堪两人,得鞑子兵在大同应州,朔州一代大败,损失约万人上下,故而仓皇败退,此大胜,亘古未有,故而沈啓星夜上奏听闻,以图举国庆贺。
但忧虑自然也有,那就是这支能打败鞑子的军队,是哪里来的!
“圣上怕是要忧虑万分啊,李璟已经是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已经形同首辅的温体仁,刚刚兼任了礼部尚书,借孙元化案,将周廷儒企图拉拢的徐光启给排挤的没边了,又乘着山东刘宇烈督师不利的空档,乘机发动朝中羽翼,弹劾周廷儒,企图将他去职。
而且兵部尚书熊明遇出缺之后,兵部事一直暂时由周廷儒代,而河南和山东的战局不利,更让周廷儒在皇帝面前失分,不能为国家出力的首辅,还能有什么用?
今日得来召见,一听此消息,温体仁却不敢作声了,因为从山西巡抚许鼎臣的上奏,李璟实质上已经拥兵自重,并且视山西乱局于不顾,坐视官军被流寇赶往河南,连续丢失城池,此等乱臣贼子,本当速速发兵平定,但是眼下的朝廷,还有兵马能去吗?
“吾皇万岁,此乃国之幸事,当大贺也。”
少詹事文震孟不知内情。但得崇祯帝召见应对,许以其入阁接替徐光启的位置,故而发声以示存在,可是马屁却拍在马腿上。引来朱由检的不悦,要是真能庆贺,他早就下旨擢升有功人员入京觐见了。
“陛下,臣以为,李璟此人。拒不入京,其心可诛,当即刻令有司将其下罪查办。”
周廷儒在此刻,仍旧企图翻盘,那就是只要去了李璟,拿到他手里的那十万精兵,无论河南山东,皆可星夜平定,他的首辅位置,也就算坐稳了。
“首辅慎言。那李璟乃是朝廷的臣子,有功无过,安能轻易问罪?”
哪怕去了礼部尚书的差事,徐光启仍旧是东阁大学士,何况他的学生孙元化,此刻就在李璟的军中,素有书信来往,他安能不知李璟对于军队的掌控?一旦不好,朝廷就得坐蜡,江山社稷都将不稳了。
“此乱臣贼子也。安能叫他张狂?”
温体仁不悦的应对一句,他当然知道李璟是个什么人,但是此刻,得顺着皇帝的意思去说。而不是和稀泥,装傻。
“诸位爱卿,勿要争论了,且拿出章程来,速速应对吧,另外。为何大同府的奏本,还未送上?”
说来也怪,战场发生在大同镇,可是这一地的文武官员,居然没有丝毫的动静,这不符合常理啊。
“启禀陛下,大同镇奏本,可能由于鞑子肆虐,切断了通道,一时无法送达,还请陛下明察。”
大同巡抚张廷拱,在朝中也素有人脉,礼部右侍郎何吾驺轻声说道,他也是崇祯帝属意的内阁大臣预备人员,故此小规模的朝仪,他也是有资格参与的。
可是看在场诸位,大多都是文臣出身,而主管的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无人到场,更别提京营的一帮勋贵,此刻大多都没有得到召见,可见崇祯帝此刻,还不想走到兵戎相见的哪一步,或许,大明朝廷此刻没有动兵的底气,
但是相信很快,崇祯帝就能气的直接兴兵讨伐了。
与此同时,从大同走宣府到京师的送行队伍,也从西直门直接入城,这支拥有三百护军和千余家眷仆人的队伍,顿时引来了城中军民的窥视,各个小声议论着,有那见识不凡着,更是心中震惊,
凡大明历来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更不能入京,此时一次四位王爵的旗帜牌匾开道,难道国朝有变,需藩王入京了吗?
一时间,城中谣言四起,传的沸沸扬扬,而等这支队伍到了阜成门,交接了腰牌任务之后,再由京营兵马护卫走到西安门,整个京师就轰动了,无论是文武大臣,还是普通百姓,都纷纷拥挤而来,查看这国朝200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
那就是一次四位封地的王爵,竟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股脑儿都跑到北京来了,这不是笑话吗?
当有人认出这四位以晋王为首的王爵时,更是唬的不得了,这几个月来,民间多有传扬,实际西北局势已经糜烂不堪,有乱臣贼子占据了西北,准备随时进攻北京,可这等言语,平民一听,也就当听个乐,毕竟他们的三边总督张凤翼,可是接连打了几个胜仗,收复了不少城池。
可如今一看,心中顿时一突,这十有**,恐怕是真的了,不然这些个王爵,怎么都逃难到皇宫来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
崇祯帝闻讯之后,顿时龙颜大怒,什么时候起,大明的王爵都如同这般,被赶出封地了?
何况一连还是四位,这让他这位自诩为圣明天子该如何自处?
“反了~反了!这逆臣贼子,当诛,当诛,素起京营精锐,西进平叛,再发宣大精兵,速速给臣平叛~!”
……
不提京师如何反应,反正这两日京师到宣府的快马增加了不少,可把沈啓给愁死了,无他,宣府没兵,要是真有精兵,至于让黄台吉入寇万全卫?
可是朝廷的严令,他不得不尊,不然就是立即罢官去职的下场,
“速速派人请阳和兵备道马士英马大人前来商议。”
说来也巧,当日在山西太原,临时被张宗衡遣派为阳曲左卫节制的马士英,打完仗一拍屁股走人,仍旧当他的阳和兵备道副使,结果上司正好调京师兵部去了,他水涨船高,直接混上了阳和兵备道正使,领着正四品的文官统帅阳和一卫兵马。
要说马士英也不是什么浑人,不然日后也坐不上南明首屈一指的内阁大臣,可是现在,他也就那样,矮子里头拔高个,在宣府这地界,要说嘴皮子工夫打仗,还得看他的!
起码这次入寇,马士英就没啥过错,守得也算是有条不紊的,只是让沈啓没想到的是,如果这次鞑子入寇没有李璟,那他宣府巡抚的位置就算做到头了,而接替他位置的,正是这位马士英马大人。
“抚台大人招我何事?”
马士英这两日正指挥麾下卫所兵马收复失地,也混几分功劳傍身,可是前线毕竟太过于危险,哪怕鞑子在应州大败,但是剩下的兵马,也足以肆虐整个宣府,这不,他就守在宣府镇,遥控指挥前线了。
“此乃朝廷旨意,你且看看吧。”
沈啓没有和他过多的客套,毕竟火烧眉毛的档口,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和他说话,只将旨意直接给他,就不多言了。
马士英原本还以为是朝廷的嘉奖旨意就到了,顿时喜悦,只是拿到手中一看,顿时愣住了,更看到后头,一个不稳直接将诏书落在地上,脸上更是吓的煞白,
口中言辞不清道,“这,这~这岂非逼我等去死吗?”
在太原,他就领教过李璟的厉害,当时他手头才万余兵马,就敢和朝廷对着干,如今他手握十万重兵,割据之势已成,再让自己率领手头不足两千兵马去碰,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要以为这些地方官员都是傻子,李璟要做什么,他们都知道,问题架不住手头打不过,他们也就装聋作哑,争取早点混到其他地方去当官,这个火药桶,只要不在自己任职期间爆炸就行,可是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居然叫朝廷震怒,让他们发兵去打,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以至于连马士英都说出逼人去死的话来了,
沈啓权当没听到,这话放在平时,直接将他问罪都是可以的,此乃对朝廷的大不敬啊。
可是现在,他还能多说什么?换宣府任何一个指挥使和兵备道过来,也就这样了,谁自问敢去碰一碰李璟的虎须?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找死么?
可是朝廷的旨意,他也不敢不从,就直接板着脸,吓唬道,“马大人,此乃朝廷的严令,本抚自当听从,你立刻带兵南下大同,汇合大同总兵高勋,讨伐逆贼去吧,本抚在此恭祝马大人马到成功,一举鼎定乾坤了。”
“抚台大人,可是我麾下兵备不整,兵员不足,开拨的银子也是缺少啊,下官只怕兵马还未到,就要溃散了。”
马士英可不蠢,让他去送死,还不如辞官来的痛快,要是沈啓执意逼迫他,他就只能这样做了。
“钱粮无惧,口外的商人们,体恤朝廷,愿意以五万纹银****,怎样?只管南下拖延,朝廷那边自然届时有旨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