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四百多官军,在中央战线上有些顶不住了,少部分机灵并且处在外围的官军士兵,眼瞅着对方四五百人的军阵压了过来,而回头张望自家方向时,却绝望的摇了摇头。¢£¢£,
大抵这个时代的步军,列成方阵,只要阵线维持不乱,基本就不会出现什么崩溃的局面。
但是也有一条,就是大军决战时,正面能够摆开的兵力数量,都是有限的,这就注定了一个百人或者千人规模的方阵,接战之后,只能同正面的敌人交战。
而一个高明的统帅,不仅会将自己的两翼牢牢看守住,而且还会在正面战线之后,安排数个步军方阵,准备随时接替即将力竭或者即将崩溃的战阵。
这样就确保了残余的步军,可以从自家增援的方阵两侧捡回一条性命,不至于就地崩溃。
而新上阵的方阵步军,又是新力军,如果对方无法乘着这个空隙打乱己方的防线的话,那就会稍稍被赶回去,然后周而复始,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拿命上去填。
这种正规的野战,大抵是看谁先耗死谁,看谁的步军方阵先消耗光,或者一个不好,被敌人的精锐步军方阵给打败,这时候就需要一支同样精锐的预备队快速的顶上去,稳住整条防线,只要不自乱阵脚,那就有的打了。
眼下明军和乞活军的这场涉及约万人的决战,同样如此,但是官军很明显,协调指挥上出了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将一两千人的步军几乎同时压了上去,在本队只留下一支二百人的步军方阵和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
而在左翼虽然占据了一定的上风。但是消耗的却是二百名精锐的骑兵被拖在步军厮杀之中,眼下一看中央防线出现了问题,两个朝廷的总兵都不敢怠慢,立即挥动令旗,命令待命的二百步军立即增援上去。
然后企图借助这二百生力军稳住阵线,但是等在马背上看到乞活军各部的战斗之后。两个总兵几乎同时变了颜色,这哪里是普通的贼寇啊,这简直是集中了陕西四五十万流贼的老营啊,没有一个弱小的,几乎全部都是精锐。
“上当了!”
杜文焕握紧拳头,无助的挥了挥手,想当年他与曹文诏领兵第一回救援山西河曲时,曾经与山西总兵王国梁一同领兵出战,也是遇到这种战况。贼军先以弱示敌,然后以精锐埋伏,突然暴起直接击溃了官军的本阵。
从而导致整个阵线崩溃,那一仗,山西总兵王国梁被问罪下狱,他得亏保全了军队的完整性,才没遭受什么弹劾问罪,不过对比今日。情况更糟,因为贼军还有一支千人的骑兵没有动用啊。
“眼下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务必出一奇军,扰乱贼后,不然正面势必抵挡不住,一旦崩溃,这些步军如何活命?”
张宗昌也急了,虽然自家的左翼和贼军的右翼还混战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出胜负,但是他久经沙场,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哪里瞧不出中军就快坚持不住了?
以贼军千人,一旦站住脚在中间平推过来。早就疲惫不堪的中军,势必要崩溃,而勉强派了二百人上去,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撼动整个局势。
“要去你去,我家步军全员上阵,而今骑军也丢了二百,眼下就这点兵头,再损伤几个,恐怕就要崩溃了。”
杜文焕咬着牙看着他,心中怒极,却无可奈何,他的兵在左翼,还没彻底被乞活军军阵给包围,随时可以撤退,但自己就不行了。
“要去一起去。”
张宗昌本来还想争辩几句,可是很快就看到乞活军一整个第七营的剩下的两个都和一个预备都,随即出现在官军左翼战场的侧方,准备迂回包抄,这一下,他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这部步军,可是他的麾下啊,足足在宁夏镇花光了他这些年来能拿出来的银子,才有了这么一部紧随的步军,要是全丢了,往后他也成光杆司令了。
“成,一起拼杀这次,击破当面之敌。”
杜文焕眼见他开口附和,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遥指南面,高举马枪,狂呼道,“杀贼首级一员,给银三两!”
此举果然振奋军心,这些骑军可都是他花了好大的价钱养着的,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到了死战的时候了。
张宗昌此刻可没他那么多的银子,不过还是跟随着叫喊起来,先把军心士气提升到了,然后两军各分成一股,开始助跑着攻击列阵完毕的贼军步兵。
“官军最后的骑军都上阵了,传我将令,挥动将旗,向前,命令马队先绕道其后,等步军彻底拖住官军之后,再行冲阵。”
陈达一眼兴奋的看着渐渐奔走起来的官军,赶紧给手下传令,可是这年月的信号旗,根本就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词语,比如现在,陈达的军令传达到后方的马队,就只剩下两次词,一为出动,二位等待。
很好理解的将令,那就是全军出动,等待最好的时机进攻,这个时间,得陈达来认定,说白了,陈达下这个军令,就是想用廉价的步军性命,去兑换官军的精锐骑兵。
换谁上来,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打法,现在不是排队枪毙的年代,也不是大炮为王的时代,冷兵器在向冷兵器转变的途中,只有鲜血和肉搏战,才能彻底拼出胜负,精锐的骑马战士,在这个时代,仍旧是无可替代的精英兵种。
光乞活军的将士,养活一个骑兵的粮草装备和军饷,就可以养活七八个步军,这还不算那种廉价的火铳弓弩兵,说白了,李璟现在坐拥陕西,随便拉出十几万炮灰都是可以的,加上乞活军渐渐上了正规的训练机制。
在军功为唯一晋升途径的催化剂刺激下,只要保证钱粮和装备的供应,兵员是有多少要多少,整个陕西可是有百万人在嗷嗷等待着救济,当兵吃粮,是他们最热衷的一种选择,毕竟等待着乞活军的救援,让他们感到心里没底,谁家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平白无故的,就发数月的粮食和十亩土地,这也让他们感到不敢置信,再加上地方乞活军驻军一直宣扬的政策和恐吓,就足以让他们产生一定的思想混乱了。
但有一条,大家都是相信的,那就是乞活军是急需青壮从军去和朝廷的官军战斗的,而一旦他们失败了,自己手里的粮食和土地,就会被朝廷收回去,好日子也就没盼头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璟完美的用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土地和粮食,换取了陕地数百万军民的信任,哪怕朝廷此刻挥师西进前来讨伐,只要不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就注定要陷入到整个陕西民众的围攻中。
陈达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下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普通的兵卒,平时要对待如亲人一般,在战时,也好好生怜惜,不要让他们平白轻易送死。
但到了关键时候,他心底的那种忠君思想作祟,那就是既然投靠了李璟,就以李璟的利益为上,一切只要能够给乞活军带来巨大的收益的,哪怕亲卫镇第二旅拼光了也不打紧,反正主公记得他的功劳,兵卒是一定会补充上来的。
此刻的第二旅第七营两个正兵都和一个辅兵都,同样拥有慷慨赴死的决心,因为他们无论哪一个的家里,都分了田土,每月的军饷从来都是足额,每天的伙食不说大鱼大肉,但是和营里的将官吃的都是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胆小的人,想要逃跑,也会顾忌当逃兵的下场,逃兵一个,祸及全家,而战死了,全家光荣,多分田土,多给抚恤,也就不怪他们用屁股选择了,
“弟兄们,为主公效死的机会到啦~随我列阵,有我无敌!进!”
一声声暴吼在军阵之中响起,整个占线以一队为一列,几乎同时进兵,抬起脚整齐的对准官军骑兵的方向,这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十几个人,而是列阵的三个都一千多人共同发出的呐喊。
由于时间上来不及,处在第一队列的预备辅兵都,本该处在第三或者第四队,他们大多无甲,且没有盾牌的保护,此刻暴露在官军的骑兵冲锋阵线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张望,或者脱离队伍的。
“有我无敌,战死光荣~杀!”
他们每走一步,便高喊一声,震天的响声,惊的对面的官军骑兵,各个心里没底,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平常的步军,哪怕列队好了,遇到冲刺的骑兵,也要腿软,甚至远远的看到了,就要逃跑。
但他们高喊着口号,举着火铳,就这么直接大步向前呈现进攻状态,这到底是谁疯了?
可是没人回答他们这个问题,第一排一百一十名辅兵,火铳平举依托胳膊肘,然后在一声声号令下,瞄准了前方,却无一人率先开火。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