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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回 述怀

    且说钟仁贵正在施法,便放黑蝙蝠,便想:“我们五瘟神乃是刚刚成名,与瘟癀大帝吕岳师徒的地位还不能比,如今能有法官让我施法,我须尽力去做,也好扬名立万。”

    正想到此,突然觉得施法的信号接受不到了,钟仁贵觉得奇怪,用心神一算,才知道,原来是法官张弘镜被杀了。

    钟仁贵不禁犹豫起来:“这法官半途死去的,还是第一次遇到。那我这法是要继续施下去呢?还是可以收了法呢?我回去问问总管中瘟的史文业史贤弟吧。”

    五瘟神的前四个分别管春夏秋冬,唯有老五史文业,最有智谋,是五人中的智囊。

    钟仁贵正想收了黑蝙蝠,回五瘟神庙找五弟,突然觉得不妥:“我现在回去问了五弟,万一他说施法还要继续的话,我这就不是擅离职守了吗?那就难免戒神台上受责罚,扬名立万更是难了。”

    钟仁贵正在犹豫不定,突然见前面飘飘渺渺来了一朵祥云,祥云上立着一位神人。

    钟仁贵大喜,大喊道:“道友且留步!道友且留步!”

    那神人应是听到了钟仁贵的喊声,便腾云走了来,打了个问询,道:“道友,可是叫我吗?”

    钟仁贵见这位神人,生得环眼豹头、巨口獠牙,赤须蓝脸、剑眉锁绉,虎步斜趋、威风凛凛。

    钟仁贵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我乃钟仁贵是也,看道友相貌威武,定是道业高深,故而叫住,一者攀谈交友,二者也想请教个疑惑。还不知道友尊称为何。”

    那道人道:“我叫袁达。你有何疑惑,我若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仁贵喜出望外,道:“原来是东天小教主孙真人的徒弟,当前春秋时期威震六国的野龙袁达!久仰!久仰!”

    钟仁贵心想:“他师父是阐教教主,又能兼管截教,规则就是他家定的,问他真是问对人了。”

    钟仁贵道:“我被人间修道人请来施法,谁曾想,这个道人却被杀了,不知我这法还要不要继续施?”

    袁达笑道:“我们神人施法都要听从符咒,施法为毛,符咒为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符咒已无,你施法何为?道友直管收摊就是。”

    钟仁贵大喜,忙用剑背敲了敲那个黑壶,不多时,那些黑蝙蝠都被收进了壶里。

    钟仁贵把壶盖盖上,深施一礼,道:“多谢道友!哎,只是这趟公差白出了。”

    袁达道:“道友何必懊恼,直管做好本分就好。”

    钟仁贵再表谢意,与袁达告别,转身回五瘟神庙去了。

    袁达劝走了钟仁贵,也转身回天台山向孙真人复命去了。

    黑蝙蝠都被收去了,王璠已然看到,急忙报与黄巢。

    众人都大喜过望,黄巢却面色沉静,道:“虽然黑蝙蝠没了,瘟疫并不会马上消息,那些生瘟疫的弟兄还在,还须得再堤防一段时日。”

    傅道昭就要去放飞火,黄巢伸手拦住,道:“瘟疫暂时破了,但是困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大云寺依旧被人锁住。”

    葛从周上前道:“刚才跑了三个牛鼻子道士,困山的是不是他们?”

    黄巢摇了摇头,道:“看那三人品貌,应不是他们。”

    葛从周道:“难道这三清观还住着人。”说到此,急忙带人奔第三进院子,去查抄那些客房。

    不多时,葛从周回来,道:“这第三进院子里有八个客房,有几间房被褥没叠,应该就是刚才那几个道人住的,如今那里没有人了。”

    黄巢沉思了一会,转而面色阴沉,对柴存道:“柴贤弟,这三清观外半山亭旁有块空地,你仿照之前在岭南的做法,简单造一个十层台,把那些死去的弟兄们焚化了吧。”

    这句话一出,气氛便变得凝重起来。柴存带人下去,在半月亭搭好台,把那些尸体堆在一起,浇了些菜油,取火点着。

    这次焚化相对简陋,没有烟囱,这尸体焚化的烟浓厚凝重,散布在四空,气味特别难闻,直遮得天日无光。

    这股黑烟、怨气早已惊动了谢映登。这谢真人正背着一个人事不省的人,已离开了三清观数十里,正准备回太行山升仙观潜心修道。

    谢映登何时离开了三清观,他背的人是不是魏征?这还得补述一笔。

    原来,在三清观的这些时日,谢映登和魏征一直在互相劝谏。

    魏征要拉住七弟,让他帮忙去杀谢映登。

    谢映登苦笑道:“大哥,修道之人,怎么再染红尘,你让我施法锁住黄金山,我也不知是对是错呢!”

    谢映登又劝魏征,道:“大哥,你的天赋最是深厚,在你做宰相是,就被玉帝加封为人曹官。你在人间享过洪福之后,本该潜心修道,去修清福才对,如此才可与日月同龄。如今你何苦双脚苦苦插在红尘泥潭中,不忍离去呢?”

    魏征正色道:“太宗对我恩深义重,我要一直护佑着大唐江山!”

    谢映登叹气道:“太宗对你恩深义重?你难道不知你尸遁后,太宗把你的坟都给刨了!”

    谢映登说的是仆碑事件。

    原来魏征六十四岁时,已算到自己该隐世了,便假装病死,尸遁而走,化名张十灵。他本可潜心修道,但是始终忘不了大唐江山,所以迟迟未能得道成仙。

    魏征假死后,唐太宗甚为悲伤,把魏征陪葬昭陵,并亲自为墓碑撰文书丹。但是就在当年秋天,魏征举荐的侯君集谋反,太宗大怒,下令推到魏征墓碑,并把字磨去。多年后,太宗又想起魏征之好,才把他的墓碑复立,但未在刻碑。

    魏征淡然道:“那也是我举荐非人之过也,反累太宗受骂名。”

    谢映登叹了口气,道:“小弟困了。”翻身睡去,不再跟魏征叙谈。

    谢映登一觉睡到三更,见床上没有魏征,便起身去看,见魏征正在房外踱步。

    只听魏征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边哭便吟诵道:

    “阊阖总金鞍,上林移玉辇。野郊怆新别,河桥非旧饯。惨日映峰沉,愁云随盖转。哀笳时断续,悲旌乍舒卷。望望情何极,浪浪泪空泫。无复昔时人,芳春共谁遣。”

    魏征诵罢,哭的更痛,道:“陛下,这是微臣死时,你写给微臣的诗。陛下对微臣隆恩深重,微臣却没有护佑好大唐江山啊!……”

    谢映登本想出去解劝,叹道:“原来还在想他的太宗。”便未在出去,任由魏征痛苦。

    魏征哭罢多时,站起身来,在院中踱步,便走便做起诗来。诗曰:“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藩。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谢映登虽然不甚懂诗,但是这首《述怀》诗,他也大概知道了魏征志在报太宗知遇之恩的志向。

    谢映登心中叹道:“看来,我劝不了大哥了。红尘不可久恋,是时候与大哥分开了。”

    第二日天明,谢映登恭恭敬敬对魏征道:“大哥,与你盘桓了这些时日,小弟也该告辞回山了。”

    魏征一怔,但也已知七弟之意,便叹了口气,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当年瓦岗散将也不过如此。七弟要回山修炼,我本时游方的算卦先生,也要离开三清观了。七弟不如与我一起离开。”

    魏征收拾好了行装,谢映登扔了块银子在桌上,离了客房。

    三清观客房的第三进院子有个后角门,谢映登伸手去推,却难以推开。

    魏征道:“这门是锁上了吗?”

    谢映登道:“不是。应该是这门后有东西顶住了。”

    谢映登使劲,把角门推了个缝隙,伸头往外观看,大吃一惊,道:“大哥,门外有个人。”

    谢映登挤出角门,见那人一身戎装,嘴里吐的血染透了征袍。

    谢映登伸手探了鼻息,对魏征道:“大哥,此人还活着。”

    谢映登抱起这人,魏征在前引路,又回到客房。

    魏征精通医术,道:“看这员将应该是被人打伤了,且扒了盔甲再说。”

    二人急忙为此人解甲卸盔,见此人盔甲里面着的却是道袍,谢映登心中就是一动。

    魏征查看了后背,摇了摇头,道:“此人五脏俱被震裂,凡间之物已是回天无力了。”

    谢映登道:“大哥,此人着道袍,应与我道家有缘,我且把他背回我的道观,尽力救治。”

    此人正是李荣。

    谢映登背起李荣,走了两步,停下沉思,心想:“虽然天机不可泄露,我看大哥为了唐朝殚精竭虑,还是点拨他一下吧。”

    谢映登又回过头来,对魏征说道:“大哥,此人应是官军中的一员大将,他与我道家有缘,既然跟我回了山,不论是死是生,都不回再回来了。你仔细访一访,此人有没有子孙,这大唐气数延续,兴许就应在他的身上。”

    背着凡人不能驾云。

    谢映登对着魏征道了三声:“大哥珍重!”背起李荣大踏步离了三清观。

    谢映登走出去五十余里,突然回头见三清观方向浓烟滚滚,臭味熏天。

    谢映登把李荣放下,跺了跺脚,长叹一声,道:“无量天尊!贫道造孽不浅啊!”

    究竟谢映登会不会把天地八阵图撤去?大云寺会不会解除锁山?且看下文分解。